一边被桂姨推着往外面走,一边频频回头想说些什么。
“桂姨,咱们真的不管赵宁了吗?要不要我去我朋友那看一眼?”刘奇握住了桂姨略显苍老的小臂,才想起来这位长辈听不见自己所说的话。
这一认知像刚磨出来的尖锐绣花针,戳破了一只叫刘奇的皮球,令他泄气又懊丧。
桂姨看向刘奇的眼光里星散着柔和,一如她日常看着赵宁的时候。她挺喜欢眼前这个刘家的孩子,人不错,仁义。
于是在送到大门口的时候,还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鬓角,亲眼看着频频回头的刘奇走远了才重新合上大门。
而刘奇全然不知的是,他前脚刚走,桂姨就匆忙泡了一壶茶送到赵昨所在的廊檐下。
大半辈子的相处,让赵昨不用抬手比划,仅凭唇语和面部表情就能让桂姨成功接收到他想表达的一切。
“又是阿翳?”
桂姨转过头看了一眼后宅赵翳卧室所在的方向,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觉得要去把小宁接回来吗?”
桂姨果断地摇了摇头。
算了吧,回来了还指不定会遭遇什么。尤其是这几天这个特殊的时间段,赵宁的身体状况又是那个样子。唉,还是…
算了吧。
桂姨一早就知道赵宁感冒发烧,在最开始的时候,大概是白家晚宴的第二天。
赵宁却总是喜欢也习惯用自己的视角去衡量周边的人与这整个世界,掩饰着,小心翼翼着。
这是人类与生俱来因年纪不足所无法抗拒的稚嫩,亦是再多的天分或再细腻的心思都弥补不了的短板。
时间从来都是真实的,纵使真实得有些残酷。阅历不够就是不够,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是啊,算了吧,也怪可怜的。”赵昨低下头,看着笼子里羽翼艳丽、毛光滑亮的‘宝官’,发出了一句叹息似的感慨。
却瞬间湮灭在了雨后清凉的山风中,四散远去,没留下半点尾音。
被授权安置在李广穆那狗窝里的赵宁,还真被那老黑请来的医生一语成谶。
刚过零点,整个人烧成了一团鲜嫩的虾球,这是李广穆有限的认知范围内能找到最恰当的比喻。
冰块、毛巾和喂进去的热水从不间断。
赵宁却丝毫不见好转。
汗涔涔地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我现在在干嘛?已经完完全全烧糊涂的赵宁在不知道哪个次元几维空间里混沌着遨游。
哦,我在喂鱼,天快要下雨了,阴沉沉的,所以我才喘不过气来。
不对,我现在应该是在书房里练字,刚刚写到哪了…‘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冷’字的最后一点总是写不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怎么提笔,怎么着力都不对,收笔也收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烦死了。
不如多练几遍吧。
对了,我身边怎么好像有一个男人?哦,栀子兄不开花直接大变活人了。哇,真吓人,真害怕。
不过也没有池子里的那群锦鲤可怕,天天被圈在那一方浅水里,怨念太重成了精。密密麻麻的,像是要把我啃到只剩一副骨架。
赵宁的脑海里在上演各式各样现实和虚幻参半的抽象派故事,所有唯心主义式的妖魔鬼怪都趁着他这场高烧到他梦境里光顾了一遍。
他这边兀自天人交战,而盯着他片刻都不敢放松的李广穆,也被他顺着梦境随口讲出的胡话整得找不着北。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千古名句,在高烧病人的口中,硬生生含糊成了单调且不押韵的两个单音节——‘七、冷’。
李广穆听不懂那个数字所代表的含义,就单关注了个‘冷’字,下意识地认为身体不断微抖的赵宁是觉得冷了。
纠结不到两秒,他就被心里铺天盖地的心疼给挟持到了床上,连人带被子全搂在怀里。即制止了赵宁不断因不适造成的小幅度扭动,也解决了他说‘冷’的这个问题。
像用尾巴紧紧蜷住金蛋严防死守的巨龙。
没人能抢走他的稀世珍宝。
然后那稀世珍宝又吐出了让他更为晕头转向的一句,“你为什么不开花?”
这句,他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开花?是想要花吗?李广穆已经在想明天要去给他买什么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