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跃低头看他,越看越觉得奇怪,常文恩一转眼已经长这么大了吗?他已经不是那个圆嘟嘟的小屁孩了,看上去那么——好看?何跃心里乱七八糟的,盯着常文恩的鼻子和嘴入了神,常文恩抓着他潮湿的衬衫站起来,两只手啪地一声拍上了他的脸。
“何跃,你傻了?”
何跃这才猛然惊醒似的,啊了一声,问他怎么了,常文恩说:“我说我想吃蛋卷冰激凌!”
他还准备死缠烂打,何跃却傻子似的转身下楼给他买了。
冰激凌买回来了,常文恩靠在床上吃,何跃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常文恩叫他,他也不回应。
“何跃——”常文恩举着剩下的一点蛋卷,“给你吃吧,这个尖最好吃。”
何跃转过来,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把他的手腕握住了,弯下腰叼着那一小块甜筒送进嘴里,常文恩的手指尖上也沾了一点挂了的冰激凌,他犹豫了一下,微微张开嘴舔了舔。
很甜,有一点黏腻,常文恩回过头看他,一时间一片安静。
“……”
常文恩奇怪地看着他,“你舔我干什么?”
何跃哪知道自己舔他干什么,把他的手放下就又下楼了。
这天晚上,何跃没太睡好,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哪里不对劲了,一直在想到底是怎么了?可他光想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想的越多越纠结。
再开学,何跃本来应该马上再恢复状态去练琴,可是他一直静不下心来。写字,练琴,读书,这些需要长时间投入注意力的事情是最能让人静心的,也是最能磨平少年人毛躁的方法,可是何跃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心,他一坐在钢琴前,想的都是常文恩,简直无法控制自己一样。
好好的一首曲子弹的乱七八糟,谁都能听得出他有心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某一天放假了回家,练了一会琴后,心烦意乱地站起来去书房看书。
他家的书柜上有很多书,分门别类地摆放好。爸妈并不管他,没有什么书是他不能看的,何跃从前只对艺术与历史方面的书感兴趣,很少去读人文或者小说,可是今天他没心思挑,随手拿了一本下来,低头一看,是《性心理学》。
何跃微微皱着眉头看它的封面,过了一会,他决定把它带到自己卧室去看。
他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余春蜓叫他出来吃晚饭,他面色如常地把书放下,吃了饭,和爸妈聊天,帮忙收拾了碗筷,又回到自己卧室,无声地倒在了床上。
他心里很平静,并没有什么疑惑,反而有一种“原来是这样”……不,应该说“果然是这样”的想法,何跃猝不及防地知晓了这个事实,他好像是喜欢上常文恩了。
书里写的,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何跃从前也不是不知道同性恋这回事,他只是在冷静地把自己的感受与心态从头到尾仔细想了一次以后,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件事是不对的。
何跃几乎下意识地就这样想,他不是觉得同性恋不对,他只是觉得喜欢上常文恩不对,他心想,恩恩太小了,什么也不懂……自己喜欢他,和欺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自己怎么会喜欢他呢?
何跃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理清了自己的心思,他觉得自己做不到疏远常文恩,也做不到对一个小孩子谈论爱情,还能怎么办呢?那就偷着喜欢吧,何跃心想,偷着喜欢……是叫暗恋吗?
太荒谬了,为什么要暗恋一个从小一起长大,比自己小了三岁的男孩?
这会儿已经是深秋了,何跃躺在床上看窗外飞过的落叶,他抓起床头柜上的忍者神龟,摸了摸它的光头,迷茫地把它放在了自己胸口。
他与常文恩的关系很快就有了改变,并不像从前那样亲昵,他会有意识地和常文恩操持距离,说疏远也谈不上,常文恩总觉得奇怪,可是何跃一边这样做,一边加倍地对他好,恨不得把什么都替他考虑到一样,甚至每天晚上从琴房出来,也不忘了给他从超市带一盒加热过的牛奶。
常文恩心很细,当然也觉察到了,可是他没问,他觉得何跃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明年也要去读预科,他想申请的学校很好,林林总总的手续与考试也不比高考轻松。
这年下第一场雪那天,常文恩有点感冒,他十点了还没睡,站在窗台边背单词,背一会儿就往楼下看看,虽然不一定看得到何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