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宁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钟亦贞一眼,又听武城说:“我知道的,只是明天,我怕顾老……”
钟亦贞道:“明天我来和他说就是了。”
慕宁的脚步凝固住,他不明白为什么钟亦贞要这样做,一边答应了顾启明,一边却又……
钟亦贞留意到了慕宁的停顿,神色如常地对他说:“怎么了?”
他知道。钟亦贞什么都知道。即使他们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说过一个字,但钟亦贞知道慕宁有多迫切,知道慕宁与林家阳走得近,知道慕宁对顾启明始终抱有好奇。于是一瞬间所有的不解都说得通了。
“……没什么。”慕宁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回答:“钟老师,您路上小心,外面好像有点小雨。”
钟亦贞满意地点点头:“好。”
……
庄尧从未主动回过家,尤其在他去英国念了公学以后。事实上,庄尧去英国读书的决定,正是庄家迫使他做出的选择。庄尧从前并非纨绔,他是庄家最小的儿子,按理说应当集着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他的童年里,他的母亲对他总是疏离,而他的父亲,以着最为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的子女,唯独对庄尧没有过多苛求。然而,对于一个身居高位的父亲而言,放任并非是一件好事。
庄尧清楚,自己不具有骄纵跋扈的资格。在那座掩于重重树荫后的四合院里,他选择了乖巧听话作为自己的保护伞。
庄尧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做官,是从基层起来的干部。二哥做实业,近几年正在经历转型的阵痛。姐姐在外交部,有时远派海外,几年回来一次。姐夫亦是高官之子。
庄尧的家族越是显赫,便越得低调做人。他不愿意听从家中的安排,也不爱做生意。他喜欢表演,喜欢戏剧。因此他瞒着所有人,在英国读了戏剧专业。但在庄尧的父亲看来,表演不是什么正经职业,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戏子”。
庄尧最终选择了折中的妥协。
回忆涌上心头,徐平回头唤了庄尧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这处四合院,庄尧并没有住过多久。他很小的时候,住在一处僻静幽深的三层宅子里,是他大了一些之后,才搬到这里来的。而他的父亲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十年。庄尧是离家最早的一个,出国留学是他自己的主意,他父亲原本不同意,谌珍帮了大忙。后来他的哥哥姐姐陆续搬走,成家立业,这里就只住着他的父母,以及照顾他二人起居的:常姨。
胡同内不好行车,庄尧让徐平将车开走,停在别处再听指示。庄尧在来时路上看到一辆军部牌照从对面车道驰来,他猜测今天的晚餐要吃上一阵子了。
“仲尧?”
庄尧同辈份的旁系名字中都有“仲”字,是他父亲的名字。庄家是显赫之家,家中之人都深谙小心驶得万年船之理。因此庄尧极少以真名示人,查无此人是情有可原。
叫住庄尧的人是二哥庄仲亦。
“二哥。”庄尧向他点头示意,视线一转,见他手中提着两篮子水果,又道:“还是二哥细心些。”
“哪是我呀,”庄仲亦哈哈一笑,“是你二嫂准备的,我才没这闲工夫。”
“二嫂今天不来?”
“带孩子上课去了,下了课就来。”
简单寒暄后,兄弟二人陷入沉默。家族中,因都算是生意人,庄尧与二哥的关系不错。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向家门,正好碰到姐夫出来抽烟。
“来了?我们也刚到。先进去吧,你们姐姐也在。”
二人绕过屏门与影壁,见庄仲与庄仲其正坐在内院聊天。
庄仲其虽然是个男儿名字,但年轻时也是大院儿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年岁渐长,一头长发仍是护理得油光水亮,显得十分年轻。
“爸。”庄尧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又偏过头,喊了一声:“大姐。”
“来了就吃饭吧。”庄仲其起身,扶起庄仲,便往正厅走去。
桌上氛围着实沉闷,大哥一家都没有来,庄仲不多话,二嫂和小侄子都还没来,大姐与大姐夫偶尔交头接耳,谌珍忙着吃饭。
“这饭呐,还是常姨烧的好吃。”庄仲亦将啃了一半的糖醋小排扔在骨碟里:“这烧的什么呀?”
庄尧听见“常姨”二字,神色如常,继续下筷。
庄仲看了庄尧一眼,问:“最近在忙什么?”
“没什么事,前几天有个明星单方面解约,忙着处理去了。”庄尧一板一眼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