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划过他耳膜。
“郑沛阳!最后一名郑沛阳!”计数员举着一个大喇叭,音量之大足够覆盖半块湖面,“跑最后的郑沛阳在不在!来这儿领你的证书了!”
正准备心平气和的郑沛阳:“……”
林喻不敢抬头。如果眼神真的能杀人,他正在被郑沛阳用眼神串了十几根竹签子再撒上椒盐和洋葱青椒挤一起放在炉子上烤,滋滋滋的冒油。
“翘课马拉松就算了,你报名还用我的名字?!”
“当然得写你名字啊,不然分怎么加到你头上!”林喻藏不住话,一说话就说漏了嘴。
郑沛阳皱眉:“加什么分?”
“就…保送的分,文件里不是说么,马拉松证和献血证也可以给保送预备生加分。我想了想,虽然我献血不行,但跑步还行。这是咱们高三之前最后一场马拉松,要错过就真没机会了,所以我今天提前交了卷子就过来参加了。”林喻搓搓自己塞住的鼻子,“我提不提前交卷,物理都那么几分,但你不一样。你准备竞赛那么辛苦就是为了给保送加分,如果有用的话,我也想帮点忙。”
“……”郑沛阳看着林喻惨白的小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他拉过林喻的手往回走:“快和我回去吧,徐老师快急死了。”
“诶等等等,证书还没拿呢!没证书靠什么加分!”
“本来就加不着分,规则里写的你都不看清楚。”郑沛阳无奈地说,“前百分之三十的名次才算加分,要是最后一名都能加分,所有长了两条腿的动物都能加分。”
话音落下,马路牙子上正好路过一只跳跃的麻雀。
林喻::“……”
所以他折腾一整天,根本就是白折腾。先是白摔了一个狗吃屎,等下还白挨徐老师一顿骂。
他不是白痴谁是。
林喻垂头丧气地走在郑沛阳边上,光线越来越微弱,太阳在山后头的位置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忧伤的戏份刚演上,林喻忽然瞥见旁边的郑沛阳走路步伐一顿一顿的,像摔了个脸朝地的是他不是自己一样。
他轻轻扯了扯郑沛阳的袖口:“你脚怎么了?”
郑沛阳摆手:“没怎么,刚下公交车的时候崴了下。”
“啊。”林喻握着郑沛阳的袖口松开,然后紧紧抓住了手臂不让他朝前走:“那你还走什么路啊,我带你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又不是摔断腿。”
郑沛阳懒得理他,干脆拖着这个麻袋继续向前迈步子。但林喻不依不挠地扯着他,分毫不让,两个人就这么在湖边的步道上互相拉扯。
论犟没人犟的过郑沛阳,林喻只好作罢,拦在郑沛阳前边,蹲下来想要背他。
“不要。”郑沛阳向后躲,反而正好被林喻长长的胳膊圈住了腰,“你松开!”
“我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了!你让我背我就松开!”
郑沛阳无语:“好好好,你背。”
他把下巴搁在林喻平阔的肩膀上,刚刚一米八几的男孩子,脊背单薄却有力量。
郑沛阳的眼前是一圈耳廓边的湖光水色,鼻息间尽是林喻汗岑岑的味道,像是夏天海边岩洞暴晒后留下的盐渍,带着汹涌又强烈的气味,让他陷入湛蓝。
林喻突然想到了什么,咯咯笑地笑:“刚才你的名字被喊的好响啊,“最后一名郑沛阳!”哈哈哈哈哈,还好周围没有人认识我们。”
郑沛阳埋头朝他的耳朵里狠狠吐气:“闭嘴,不许再说这件事。”
林喻乖乖闭嘴了,再也不敢提。
“郑沛阳!恭喜我们最后一名郑沛阳同学!”校长站在年级大会的台上,话筒里传出来他真诚又有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园,“无论最后名次如何,坚持到底就是胜利!让我们再次给我们马拉松赛上最后一个冲过终点的郑沛阳同学!热烈的掌声!”
林喻做梦也没想到,马拉松组委会这么贴心,把最后一名的证书专门给他送到了学校。
校长继续在台上称赞:“郑沛阳同学不仅在马拉松大会上获得了好成绩,而且这次物理考试,他又是满分!再次热烈的掌声!!!”
校长每多说一句话,林喻额头上的冷汗就多一滴。
他回头看了一眼排在队伍最末尾的郑沛阳,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好像校长嘴里说的最后一名不是他——哦对,本来就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