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沛阳没听清,低下头问:“什么?”
月光太亮了,照得面前的郑林林都在发光。林喻心想,是啊,月亮什么都知道。
于是,在月亮注视下,林喻凑上去,亲到了郑沛阳的嘴。
嘴唇传来的味道像一调羹从月亮上舀出来的桂花露,甜蜜又冰凉,比想象中的味道更加浓烈。林喻目睹荧辉下,郑沛阳瞬间放大的眼睛,颤抖的睫毛,和猝然而至的屏息,仿佛是自己抱住他,一同跌入了月光荧荧的海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起码沉默了十分钟。突然郑沛阳站起来,闷声不响地进了帐篷。林喻也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了,懵在地上,等再反应过来,人已经跟着进来了。
郑沛阳就躺在手边,没发一句话,像是安静地在睡觉。林喻凝神听着他平浅呼吸,眼前全是那寸雪白肌肤,嘴角也还是甜的。
他慢慢地,慢慢地,把手摸索到了下面。
刚碰上,手腕还没开始动,睡袋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有另一只手探进来。
林喻瞳孔骤亮。
郑沛阳第一次碰到他,像抓住了湿咸海水里一尾滑溜溜的鱼。他一直没脱衣服,穿着厚重的雪地衫,袖口的拉锁不断划过肌肤,可林喻一点没觉得冰凉,他浑身的炽热都被攥在了这只手里。
帐篷外边有人经过的声音,还有风呼呼刮过的声音,沙砾滚过粗布发出钝响。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林喻本来弓着脊背,脱出口的都是些支离破碎的呻吟,泄了之后,又瞬间安静下来。他用藏着的纸巾糊了一身,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突然掀起睡袋,把整颗脑袋埋了进去。
郑沛阳坐在旁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出来,只听见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林林,我没脸见你了,我想去死了。”
他拍了拍睡袋边上的头顶,“所以你选择的殉情方式,是在我眼前憋死么。”
林喻终于捏住拉链,扒开一条缝,露出黑眼睛:“什么殉情?”
郑沛阳看着他,看了好久,最后说:“晚安。”
帐篷里没了声音。
林喻一个人对着黑暗发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是梦里才会存在的事情——他亲了一口林林,林林还帮他撸了一次,林林还没翻脸,林林还和他说晚安。
林喻轻声说:“林林,你睡着了么?”
一阵窸窣,郑沛阳转过身:“嗯,又怎么了?”
“明天我们早点起来去看日出吧,好不好,正好去队长那里蹭一顿早饭,他带了一箱鸡蛋呢,你说好不好?”
“好。”
“明天我们去镇上的时候再去买点牛肉干,回去的路上可以吃,好不好?”
好。”
郑沛阳点头答应,都好。
“明天有好多事啊。”林喻想了想,又说,“你有什么要做的么?”
旁边安静了好久都没回答,林喻以为他又睡着了,抬起眼,发现郑沛阳正认真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个表情让林喻又犯晕了。他好好一个男孩子,不晕车不晕船的,偏偏晕一个人。
这病说出去都愁人。
唯一能治病的郑沛阳大夫,替他下了个诊断。
郑沛阳说:“明天我们谈个恋爱吧,好不好?”
林喻连呼吸都忘了,看着他。帐篷里没有又圆又大的月亮了,但他透过郑沛阳的眼睛,望见了那个月亮。
他掀起睡袋,又把整颗脑袋埋了进去。这时候,必须在被子里对称掐一下两边的脸颊,以确认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切的真实性。只听见被窝里传出一声,“嗷,疼”,郑沛阳瞬间笑出两个酒窝。
顶着从帐篷缝隙里**来的月光,林喻钻出头来,对郑沛阳说:“好啊。林林,我好喜欢你。”
热恋中的小情侣,在大学还是异地。
林喻每个周末都坐三个小时火车回桐城,热情会晤之后,郑沛阳又要花一个半小时送他回火车站。
林喻检票上了车,郑沛阳在站台上,看他跳跳蹦蹦地穿过走道,扑到座位的窗户上,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车票塞回了他手里,然后一直笑着看自己,直到列车员训斥才缩回头去。
火车轰隆隆地驶向远方,郑沛阳展开那张捏皱了的红色车票,在林喻名字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林林: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郑沛阳把那张车票牢牢捏在手心里,那么多年了,都没有学会给别人写情书的格式,真的是……算了,能看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