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纪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妥协。
他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这本写满的都是他的认罪状。
徐杳然一直没有多说话,只是时不时地拿手掌蹭蹭纪译的后脑勺,像在安慰一个小朋友。
等纪译差不多也絮叨完了,从他怀里爬起来准备去厨房。
徐杳然一转头,突然瞥见茶几上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里为什么有一个土豆?”
“哎哟卧槽!”纪译一下子跳起来抓起土豆,急匆匆地跑回厨房,边跑边喊,“你不许过来!在外面等着吃饭!”
徐杳然乖乖留在沙发上等着主厨开饭。
当初和爸妈坦白之前,他起码给他们两位做了大半年工作,包括一些同性恋人群相关研究的调查问卷当做铺垫。尽管战线拉得如此长,最后出的也不算太顺利,老徐至今都不大待见他。
徐杳然摇摇头,他这一套好像放在许女士身上用也来不及了。
门口忽然穿来轻微的咔哒一声,大门跟着被打开。本来坐着的徐杳然立刻回头站起来,一下子就和去而复返的许女士打了个照面。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个人面面相觑。
许女士这次倒是不敲门,改插钥匙了。
纪译,徐杳然,许女士,三个人围着茶几,坐在沙方上,坐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空气有点过分尴尬,坐在三角形顶角的徐杳然先站了起来,说下去买瓶水,就把整个空间和时间让给了剩下两个人。
纪译狗腿地把茶杯推过来:“妈,您喝水。”
“不渴。”许女士两个字蹦出来,让纪译的眼皮抖了抖。
正在低头想怎么解释,许女士一个眼刀子丢过来:“是他么?”
纪译没出息惯了,立马低下头:“是,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许女士喝了口水:“长得还可以,多大了,干什么的?”
“过半年三十,高中语文老师。”
“景行的?你那个班上的班主任对么?”
纪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还是那个淮山药和白萝卜都分不清的许女士。
见他默认,许女士转头换了个话题。
“我回来是和你说,刚才忘了提外婆特意叮嘱我的,那两条黄鱼你要隔水蒸个半个小时才能吃,不吃的话就放速冻里,再拿出来放几片姜蒸一下。”
纪译本来都以为许女士接下来会指着鼻子骂他了,结果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叮嘱。
他喉头一酸,很多句子堵在喉结那儿,搅动出一阵辛咸的滋味,结果能说出口的只有几个字。
“妈,对不起。”
“说什么呢你…”对面的许女士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真的喜欢他么?
”嗯。“
”那他是真的喜欢你么?“
“嗯。”
又是片刻沉默,许女士缓缓地,无奈地,妥协地,终于说道:“那好吧。”
徐杳然回来的时候许女士已经走了。他走进厨房,在水槽边环住纪译的腰。
纪译丛怀里回头看他:“徐老师,怎么办,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突然的都让我受宠若惊。”
徐杳然闻言收紧了胳膊,薄唇擦过眼前的睫毛,说:“嗯,我也觉得受宠若惊,因为你。”
炖了大半个下午的排骨终于端上桌子,掀开盖,铺面而来的是一场虚惊过后的香甜味道。
纪译盛了一碗汤递到徐杳然面前,期待地等着他的评价。
徐杳然捏着瓷勺喝了一口汤,再一口汤,然后说:“嗯,很鲜,也不腥,很好喝。”
纪译高兴地舀起自己面前的排骨汤往嘴里送,听到对面接着说:“就是淡了些。”
“好淡啊。我刚明明尝着是咸了的啊,是不是许女士趁我不注意,偷偷朝里面倒水了。”纪译撇撇嘴,“你等我再去加点盐。”
“不用了,淡点正好。”徐杳然又补了一碗汤,说:“我刚从厨房出来,看见你没煮米饭。”
纪译:“……”
等着米饭煮熟的时间,徐杳然到阳台上摆弄纪译那几盆接近于自生自灭的仙人掌,看上去就知道没怎么被打理,但都长得挺好,生机勃勃的戳在那儿。
徐杳然想起刚在楼下遇见许女士,她对他说,纪译一直不用她怎么费心,就能自己长得很好,和株仙人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