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野收拾完了东西,起身痛痛快快伸了个懒腰,胳膊还没放下,腰便被人从后面抱上了,他“哎哟”了一声,由着人又将脸颊贴过来。
除了在做事儿,戚铭很少有这么黏糊的时候,徐闻野微微后仰起脑袋,在他鬓边蹭了蹭,笑着问:“这是怎么了?”
那颗脑袋也回应似的轻轻撞了下他。
“徐闻野,”戚铭从没说过这么没把握的话,他没学过什么心理学,专业也跟教育不沾边,只能凭借着多年在这行里攒下的一些擦边的经验猜测,因此声音听起来格外不真实:
“你到底……在自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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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尚早,夜晚的野外说安静也不过是相对的。但凡稍加留意,就能听见诸多细微又频繁的声响。
风掠过枝条,泛黄发脆的叶片划过空气,落在草尖。
一只兔子还是什么,小小的一团窜过去,叶片擦擦地碎裂,草丛发出毛茸茸的窸窣声。
这些声音使得清冷的林间很鲜活,给人的感觉并非危险重重,而是一种亲近自然的熟悉与放松。
可现在戚铭的世界是无声的。
徐闻野很安静,非常安静,安静到戚铭开始怀疑,自己究竟出声了没有。但怀里的身体确确实实发生了变化,具体哪一点他也说不上来,呼吸似乎重了些,抱起来硬了些,或者他像是在控制自己,下颌动了几下,贴在他颈部的戚铭感受着他的脉搏,里面仿佛住着一只不安分的野兔,扑腾得他的心都燥了起来。
那大概确实是说了吧。
徐闻野为此感到紧张,自然而然地建起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他像个神经敏感的孩子,躲在空荡的屋里,赤手空拳地面对来意不明的敲门。这种情况,他无论是装傻还是直接否认,都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这不能怪他。
戚铭十几秒内脑补出一个小可怜的形象,又心软了。
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逼他吧——他们之前不也很好地相处了几个月吗?而徐闻野的情况还没发展到不可控或是他不能接受的程度,他又在着什么急,非得将人从安全的小屋里拖出来,拖出来怎么办?
他不知道。
况且谁又没有点问题呢?
戚铭,你没有问题吗?
他一个爱穿女装,有受虐倾向的中年男人,大半夜穿成这样和年轻的同性恋人在野外交`合,放在世俗的视野里,完全可以当成变态的典型了。
说得再直白些,他有那个资格吗?
在他沉默又激烈地质问自己的同时,徐闻野开口了:“为什么这么问。”
这句话的语气乍听上去平静无波,尾音却无声无息地消融,像在叹气,像无奈,像示弱,也像从窗户缝隙递出的小纸条。
又皱又软,连塞出去都需要准备多份的勇气。
避开了正面的回答,往往等于间接承认。戚铭正经历压倒性的内心挣扎,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绷紧,又缓缓地松下来。
对不起。
他要为心里面那个小可怜向徐闻野道歉,承认太过艰难,哪怕是说出来也很难受,徐闻野大可以咬定是自己多心,说他不过是太喜欢自己,占有欲强些罢了。
而占有欲,是爱情中最为常见的东西。
这些说辞,戚铭想得到,徐闻野必然也想得到,更有可能的是,在生出那些危险的念头之初,他已经如此宽慰过自己。
但徐闻野没有。
徐闻野不是小可怜,哪怕屋子里是个小孩儿,也是个尤为坚强的孩子。
门没有那么容易打开,于是孩子递出了纸条,隔着门板与他喊话。明明是勇敢的孩子值得嘉奖,可现在却反过来,他被徐闻野嘉奖了。
不躲不避,对他展现出愿意沟通的姿态,这是徐闻野授予他的资格。
戚铭偏过头去亲吻他的耳后,后颈,徐闻野上周才去了趟理发店,后颈上的一截短发还有些粗硬,扎得嘴唇麻麻地痛,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亲吻了一遍,像对待曾经的校区那样,严肃而认真。
“小野,我想知道。”
没有人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戚铭会为了徐闻野格外用心地挑选裙子,会无论如何也要找机会悄悄换下不好看的内裤,也会在两人无事的时候,突然与徐闻野分享一个绝妙的店铺设计灵感。
想把自己的世界装点得精致有趣,再署上他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