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呈现暴虐的模样。
导员没有后退,只是扶住讲台:“你,你是不是我们学校的?……”语调发虚。
好汉不吃眼前亏,导员转瞬间慈眉善目的潜台词是——小兄弟,我们有事好商量?
少年尖眉尖眼,果断体察出导员的胆怯,他不屑勾起坚毅的嘴角,用流氓才有的机敏气质回复:“我是全科的,你呢?”
百年名校竟然收录到这种人,世风日下,国将不国,导员欲哭无泪:“我是全科的辅导员。”
少年微微一愣,“吧唧吧唧”眨眨貌似纯真的大眼睛,面色丝毫不改,道:“妈勒个鸡,你不会早说?!”
导员年方二八,正青春被人削去了头发。
不对,不对。
导员今年二十五,报到日第一天被小流氓削得狗屁不是。
小导员气锵锵说不出话,心里也是怕怕的。
“我坐哪儿啊?!”少年冲吼吼,朗声问导员,他拱拱肩膀,好像问了一个很正经的问题,这让他很不自在。
阶梯大教室坐的满当当。
同学们屏息,敢怒不敢言,亦有沉默看笑话的。
不管何种心态,每个前后左右、天上天下都无空位的人,好生庆幸。
“你……你这个……”导员想骂,滚你妈的大头鬼,你他妈还想坐,你给我死到一边站着去!
但终于也没有骂出口。
没有骂出口的话,就是堵在下水道里的屎。除了恶心自己,没有别的用处。
少年见小导员气鼓鼓,有些好笑,他摇头晃脑,像一个熟练又粗俗的狩猎者般,玩弄怯懦柔弱的猎物:“小老师!你TM快说话!你TM不说话,我TM不敢坐!”
门口阴阴邪邪的嬉笑声不断,他说出这样的话,竟还能保持莽撞少年般的天真纯洁眼神。
小导员眼泪汪汪。
薛小谷二十五岁了,南都师范大学没毕业多久的他,自以为已经掌握了当好一名大学辅导员的全部奥义。
教室里沉寂如铅,三分之二男生,三分之一姑娘。
少年的眼角掠过薛小谷柔弱纤细的小身板,放空似的看向窗外。
那里阳光灿烂,花枝招展,树荫悠长。
“妈勒个鸡。”少年无趣着喃喃神思道。
“你坐我边上。”
教室高处,倏然传下一个清亮的男声。
亮而不尖,清而不薄。
少年邪笑着从片刻失神中转过头,那个声音在高处鄙视他。
教室中一阵惊诧哄然,继而又归于寂静。
周遭的眼神热切起来。
排排人丛中,缓缓走下一个颀长高挑的长发身影。
后墙,高大方格玻璃窗。
射入的光模糊面孔。
少年心想,TM的,谁把自家女朋友推下来了?!
柔顺的长发轻垂到尖削的下巴,那人自上而下走来,停步少年面前。
纤长细腻的手指,摘下小巧的金丝薄片眼镜,同样的声音同样鄙视道:“你归我管。”
“妈勒个鸡!你是哪个?!”少年顿一顿才瞪眼嚷。
这个男生,比少年还高出大半个头。
少年不怕,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
再打量,细长的眉眼,入鬓的眼稍,尖挺的鼻梁,沉冷如秋水的气息。
妈蛋!少年对自己道,难怪看成个九头身的大美人!
“我是全科一班,班长。”长发男生回答,平静,俯视。
“妈勒个鸡!一班班长了不起?!”少年用似曾相识的句式,仰着脖梗回敬。他没有狡诈的语言,他只有一身骁勇的决心。
周遭不再有放肆的笑声,似乎连少年的同伙也认为,这个长发的男人不容小觑。
狩猎者初遇狩猎者,何者才是猎物?
长发男轻蔑而疏离的眼神令少年躁动,少年目中有火苗暴起。
“早上,我在宿舍点过一次名。”长发男将金丝眼镜折好,轻巧拎放入胸前衬衫口袋。
少年目光随之看去,街巷群殴的经验告诉他,缓缓收起眼镜,是阴险男人出手前的重要征兆之一。
可少年追到的,是白衬衫开扣处,白皙修长的锁骨。
妈的!妖精!
少年收回眼珠,盯去长发男的脸庞。
“我们一班,缺一个人。”长发男冰冷眼波荡漾的眸子里,有什么欲说还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