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差役连忙问他。
“哎哟,说是神医拿了药进去,没多久就听见老爷在里头又咳又呕,折腾得厉害。少爷一时心急,就冲了进去,然后又被神医给挡了出来。”仆人搓搓手,脸上带着些兴奋,“他们说刚才门开的时候,好像瞧见老爷身上扎着针。”
“针灸呀。”差役接了一句嘴,“我倒不知原来昏迷也能用针灸来治。”针灸本不算稀奇,那些读书人伏案写字久了,手腕肩颈隐隐发痛,大夫也会用上针灸。不过,这昏迷的人用针灸唤醒,还真是头一回见。
“神医的针,应该是个宝贝吧。”仆人想象着,顺嘴说了出来,“像是用什么龙宫里镇海的铁棒拆解打磨出来的。”
差役撞了他一下,示意他这门内还坐着神医的徒弟,让他别当着人面乱猜。仆人对着啼莺歉意地笑了笑,不再作声了。
啼莺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问道:“大公子怎么又出来了?县令可还好?”
仆人之前偷偷打量过啼莺,觉得他不愧是神医的徒弟,五官长得也跟仙童似的好看。只是他的气色实在太差,又没什么精神,好似随便一碰就要倒下,便不敢打扰他。现在见他对自己微笑,没由来地就觉得亲切,仆人也如实答了。
“说是好像听到里头神医说了句‘令尊不是醒了么’,然后没多久大公子就出来了。想来老爷应该没有大碍了。”仆人说着,又恭维了一句,“神医真是医术了得。”旁边的差役也连连附和。
听到县令醒了,啼莺悬着的心也略略放了放。又听到他们对冷予瑾的高赞,明明自己只是个受恩于他的病人,不是真的拜师于他,却还是忍不住地觉得高兴和自豪。
啼莺原来也只是听过几句传言,如今虽然不是亲眼见到,但这么近地围观冷予瑾救人,真切地明白了为何他能得神医之名。想起刚才听到的两则传闻故事,还有自己服药和药浴时感受到的奇效,现在啼莺对冷予瑾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若是能够真的拜师于神医门下,那该有多好。
啼莺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在心里说着冒犯冒犯,不敢再想。
他在山庄中与扶伤结识后,得了几本医书药典来看。因他看这些书识记很快,扶伤也夸过他有学医天赋。之前他服用的桃花醉,就是他自己照着医书改了方子配的。即使如此,他自认为与冷予瑾之间,无论是出身和心境,还是天赋与能力,都是云泥之别。
冷予瑾待他极好,甚至为了给他换回林七的身份,方便他日后行走,还谎称两人是师徒关系。啼莺心里记着冷予瑾的好意,哪里还有脸真去拜师,就算在心里想想,也觉得自己逾距了。
心里有些黯然,啼莺望着那边被人群围着的屋子出神。可能是因为得知县令已经转醒,冷予瑾医治有效,使他精神放松的缘故。夏风徐徐吹过,他便觉得有些昏昏欲睡,撑着椅子扶手打盹。
迷糊中,啼莺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他睁眼一看,县令寝室的门已经打开。啼莺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见等候许久的县令公子和刘总管带着人涌进了屋子,而冷予瑾却逆着人流往外走。他一步步走下台阶,似乎是看见了啼莺,正往此处厢房走来。
见状,啼莺困意立消,随即坐直了身子。
冷予瑾一身侠客装扮,虚按着腰间的剑,神情淡然自若,与身后吵闹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他在院子里大踏步走来,虽然没有用轻功,也比常人快上许多,径直走到了厢房门口。旁边的差役和仆人连忙退了几步,让开了门口这方地。
“林七。”冷予瑾在他面前站定,问他,“药喝了吗?”
啼莺点头答道:“用过了。”
还没等啼莺开口问县令的情况,冷予瑾就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糖丸来,接着塞进了啼莺的嘴里。
“奖励。”冷予瑾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我净过手了。”
啼莺含着糖丸,仰头看着冷予瑾。嘴里的甜味丝丝泛开,让心里的暖意也层层堆起。
这个人,好像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又或是天神。这看似天生的凶相,其实是神佛的威怒,这威怒之下又藏有一颗仁心。所谓一切随缘,看似冷漠,但天道不正是如此吗?圣贤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天下之人,生老病死,自有定数,悲欢离合,皆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