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予瑾见他面有难色,便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胃疼。”啼莺最后委婉地提示道。
谁知冷予瑾却一本正经地给他分析起来:“你身中两种幽谷密毒,还用了桃花醉,这药也有几分毒性。我昨晚给你把过脉,现在你体内各种毒素既有相生又有相克,在你五脏六腑之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没有让你迅速衰竭,却也在不断损耗着你的身体。胃疼只是其中一种症状,如果想要根治,还得从分析毒素本身入手。就你的情况而言……”
啼莺怔愣地听着,完全颠覆了对冷予瑾的看法。他最初觉得这人又凶又强硬,后来又觉得他言行举止直接得有些古怪,但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话痨的时候。
直到听见冷予瑾开始跟他详细解释治疗方案时,啼莺才试探着打断他:“我是……饿了。”
冷予瑾收住了话头,本就斜飞的剑眉皱了起来,看起来更凶了。这让啼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或许这位神医在谈论病情疗法时不喜欢被人打断,所以此时便生气了。
看着面色不虞的冷予瑾,啼莺不由得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不过冷予瑾很快就转身,掀起帘子离开了马车。
压抑的气氛一下散去,啼莺呼了一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重新侧躺了下来。他轻轻按着自己饿得抽疼的胃部,苦恼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已经被轻功接马车地带着赶了这么远的路,就算是普通人,也要花上几天才能走回原处。更何况啼莺现在病重无力,难以正常地独自行走。而且,他还穿着喜服就被掳了出来,现在身上一点银钱也没有。现在看来,就凭自己一人,是哪儿也去不了。
唉,不知道这神医为何就非要救自己。
啼莺是不信冷予瑾真如传闻中所说那么神,能拦住索命的小鬼。或许他真的医术高超,能够治病救人,但他毕竟也是凡人,做不到起死回生。
从那天自愿过毒之后,啼莺就断了生念。这一日日过来,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走向死亡。现在他只想安稳地度过最后时光,不想再瞎折腾了。
没有希望的事,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期盼。他早该学会这个道理。
只是这恼人的肚子,现在还惦记着食物。啼莺放在胃部的手又往下按了几分,想麻痹掉这愈发强烈的饥饿感。
车厢布帘再次被掀起,夜明珠的幽光又照了进来,是冷予瑾回到了马车上。啼莺抬眼看去,见他一只手拿着夜明珠,另一只手端着一只木碗。
“我只带了干粮和水。”冷予瑾说着,将木碗递了过去。
啼莺撑起身子,往碗里一看。木碗里面装着半碗水,干粮被掰碎成极小的块状,已经有些泡开了。他接过碗来,去瞧冷予瑾的脸,发现他还是那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天然地显得有些凶。
“你方才就是去弄这个了?”
冷予瑾点头,说:“我没带火折子。”
啼莺一边慢慢吃着碗里的水泡干粮,一边去想冷予瑾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般人外出,火折子是必需带的东西,野外生火或是点火把和油灯,都离不开。冷予瑾不带火折子,用夜明珠照亮,也是有些奇怪。不过此时突然提起,到底是……
他心里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便小心问道:“你是想热一热这水?”
冷予瑾应了声,又说:“你该吃些温热的。是我疏忽了。”
想到刚才自己还误会冷予瑾是生气了,啼莺责怪自己真不应该以貌取人。神医天生长得凶相,但却不像是随便动怒的人,只是他的表情着实让人误会。
待啼莺将碗里的水泡干粮吃净,冷予瑾便收走了碗,又将自己拿着的夜明珠递给了他。
“你拿着玩。”说罢,冷予瑾就在车厢前端躺下,挨着门帘和衣睡了。
捧着夜明珠的啼莺,怔愣了一会儿。
冷予瑾赶了一天路,当然也是需要休息的。他靠着门边躺下,堵了啼莺下车的路,同时也挡住了门帘外的夜风。他没有作任何解释,默默的强硬和体贴,让啼莺根本无从反应。
而让啼莺不解的是,什么叫拿着玩?
啼莺看着手里堪比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一边感叹神医竟然如此毫不做作地炫富,一边疑惑对方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了稚童来哄。
才睡了一昼夜的啼莺并无睡意,便盯着这夜明珠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