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宿恍然大悟——荀先生应该是乍一看觉得那人就是自己想找的人,后来发现不是,才突然那么失落。
荀先生心里有人,他早就知道了。也知道自己是因为与对方长得相似,才有机会留在荀先生身边。他一直想模仿“他”,却不敢贸然打听,唯一一次在情事后娇声提及,荀先生的眼色顿时就变了。他不敢再问,老实扮演着听话床伴的角色。
想着想着,突然生出几分危机感。
荀先生刚看到那人时的反应太大,说明那人应该非常像荀先生心里的人。
冉宿皱起眉,默念着“邢岸”这个名字,担心荀先生会去找对方,担心自己会失宠。
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了,虽然也不老,但绝对不是“小鲜肉”。荀先生喜欢漂亮的小年轻,那人再像又如何,比一比年龄就已经输了。
荀慕生没回家,开车去了江边,吹着江风出神,天都黑净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第一眼,真的太像了。身高、身材,甚至是发型,都与初见时一样。他无数次想象过“他”20岁、25岁、30岁时是什么模样,看到那人的瞬间,他毫无根据地相信,那就是31岁时的“他”。
可近到面对面时,他才意识到,那不是“他”。
若说像,的确是像的,但那人看上去还是年轻了些,顶多26岁,绝对没有30岁。
而且细细观察,五官还是有许多差异。
那人低头删照片时,他急切地想要想起“他”的模样,可是就像叶锋临所说,他真的记不太清了,“他”的面目越来越模糊,越是想要想起,就越是看不清。
那人收回手机,想离开。他不甘心地问了对方的姓名。那人递来的名片上,明明白白写着“邢岸”。
不是“他”,不是他心心念念了13年,却终将淡忘的名字。
月出江上,他郁郁寡欢地回到车上,想回家,却鬼使神差地开到了一个地方——以前的仲城征兵办。
那天阳光极好,17岁的他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
“文筠!”
“到!”
第06章
“啊!”
卧室的窗帘紧紧合拢,窗外微弱的光线一丝都透不进来。做了噩梦的男人猛地撑起身子,肩膀阵阵发抖。
浓墨一般的黑暗中,只听得见他急促的喘息声。
几分钟后,喘息声才渐渐慢下去。他曲起双腿,手抱住膝盖,被冷汗浸透的棉质T恤贴在后背上。
他小声嗫喏着一个名字,颤抖的手举起,手指胡乱抓着头发。
刚修剪过的短发有些扎人,他茫然地盯着被戳痛的掌心,半天才想起白天刚换了发型。
每次从梦中惊醒,都无法再次入眠。他打开床头灯,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脱掉汗湿的T恤,找出安眠药,就着凉水吞下去。
前阵子天气凉了下去,人们都说夏天过完了,但这几日又热了起来,夜里也不见降温。他没有立即穿上干净睡衣,在卧室里踱了两步,腹部随着呼吸小幅度起伏,若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上面隐约的肌肉轮廓——再有力的腹肌,如果长时间不锻炼,也会消退下去。
几分钟后,他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打开相册。
照片里的年轻人个个光鲜,脸上或开朗地笑着,或故作冷漠,总之是自信的。
自信的人,似乎自带一层耀眼而治愈的光。
他渐渐平静下来,继续往后翻,看到一张拍糊的照片。
“这张还没删啊。”他一边自语,一边点开“删除”,手指却在“确定删除”上停了一会儿。
照片是中午偷拍的,与下午偷拍时被逮住的那几张隔了上百张其他人的街拍,那凶神恶煞的男人没发现,他也没注意到,才让这张照片“幸免于难”。
片刻,他点了“取消”,将糊成意识流的照片留了下来。
手机存不了那么多照片,安眠药尚未起效,他索性走去书房,打开电脑,准备将照片导进去——这是职业习惯了,所有照片都必须分门别类放好,一份存在电脑里,另两份放在移动硬盘里。
导照片时,他又看了看那张糊掉的。
与其他照片相比,那张太难看了,完全没有任何存下来的价值。他犹豫了半分钟,还是将它丢进了“盛熙街拍”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