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看到阿福的那个样子时,他忽然觉得他不该回来。
因为“见一会”对他来说,真的不够。
阿福终于清完了一仓子的货,此刻走到边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他坐在一个木头箱子上,烟雾便和远方的蓝天混在一起。
敕棍看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走上去。
而这一回,阿福终于认出他来了。
阿福一开始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他妈真的是敕棍,还是一个和敕棍很像的路人?这是完整的敕棍,还是看上去完整而已?
阿福不知道,但随着对方走近,随着画面越来越清晰,他的烟掉在地上,眉头也愈发皱紧。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等着敕棍将两带果子朝他轻轻地扬了扬。
敕棍说话了,而只要他的声音一发出来,阿福便知道——这真的是敕棍。
敕棍说,“我……我来看看你。”
阿福说不出话,他愣愣地望着敕棍的脸。他娘啊,他刚才抽的真的是烟而不是其他玩意吧,这张在他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红鹫,居然还活着。
阿福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内心中已经如缅怀先烈一样缅怀过敕棍多少次,也不想告诉敕棍有时候回忆不能想深否则眼眶会热得发烫,更不会说他觉得红鹫的身份就他妈是个坑啊,你看看你付出了什么,你看看回报了什么。
可他又会在如此的念头冒出来之后,狠狠地跟自己一耳光。敕棍是伟大的,他所做的事情也是伟大的。这份伟大悄寂无声,即便没有任何一个报道能尽可能歌颂他们的功绩,他们在阿福这类人心中也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而阿福相信,整个鸦国不会只有自己这么想。
但显然敕棍意识不到,否则他又怎么会如此紧张和局促,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见着阿福不接果子,又犹犹豫豫地解释——“我……我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阿福傻傻地反问。他不能说太多话,因为他的喉咙被堵得难受。
敕棍也不懂怎么接话,目光把阿福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打量完几遍后,又回到自己提着的果子上。
他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即便说出来的话很难,他还是会告诉阿福——“我给你们带了一点东西,我……如、如果你有对象了,我希望他不要生气,我……我不会做什么的。”
敕棍的手心和后背都在发汗,他真是面对毒贩都没那么紧张过。
他很害怕阿福的任何回应,是的,任何。他甚至希望这一刻就这样静止,让他可以就这么待着直到内心的波涛逐渐平复。
阿福呆住了。片刻之后,他突然嗷呜一声哭起来,就着敕棍面前踎下。
他哭得很难听,敕棍也不知所措,只知道赶紧把果子放在地上,抱着蹲下来的阿福。他不停地捋着阿福的后背,说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哭了,我错了,怎么回事你说话。
这他妈还能为什么,阿福哭着又有点想笑。
这场景和海边月下码头情话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点都不浪漫。甚至十分狼狈,十分难看。
可阿福觉得够了。
他妈的,老天就算只把这个梦给他,他也觉得够了。
第86章
阿福把敕棍带回了家,他没法和父母介绍这人时什么来历,只能说他是自己在百会遇到的贵人,是他救了自己一命,也是他将自己送回到家人身边。
父亲母亲很开心,问了很多的问题。
问敕棍从哪里来,家里有什么人,是做什么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阿福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他的脖子和脸全都红了。他听不清楚父母的问话,因为胸腔中翻涌的波浪到现在也没有平复。
他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敕棍认真地作答,虽说他只能用谎言来编造身世,可阿福却觉得每一个字音都无比真实。
他贪婪地打量着敕棍的模样,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
敕棍也时不时回头看他,偶尔手放在桌子底下,捏一捏阿福的胳膊。
阿福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很多的福,如今自己的期盼才没有落空。
晚饭过后,阿福和敕棍走了出来。
敕棍再傻,也能从阿福父母的态度中得知阿福并没有对象。他的内心自然是很开心的,只是他不知道阿福的打算。
阿福和他在码头边坐下,借着探照灯和月亮的光线打量着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