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骏荃二人骂得凶,他心里明白功败垂成什么都不必再说,在对方知晓自己的团长身份前一死解脱,不然自己反倒成了人质。骂完日本人他也骂保安团,瞪着眼睛骂周澜,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你还算不算个中国人?事非不分,卖国求荣,我都替你羞耻,你们这群二鬼子怎么对得起中国的爹娘,对得起朋友。”唐骏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拼命想骂着,回想往事历历在目,无论被迫还是自愿,他都受不了这个小兄弟与敌人沆瀣一气的样子,他脸贴着地,直勾勾的看着周澜,狠狠呸了一声。
周澜面色阴晴不定,此刻忽然站起,伸手撸开自己的军装大衣,带着风,然后鹰一样扑向人堆,推开护卫,他双手拎起唐骏荃的衣服领子将整个人拽起,恶狠狠的吼了一声:“你骂够了没有?”
带着风的拳头打向对方的侧脸,这一拳他是用足了力气的,唐骏荃头带着身子扭了过去,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再回过头时,口鼻带血。护卫们再一次一拥而上,还没按稳当,就被周澜一嗓子吼松了手:“都放开他,死到临头了我倒要看他逞什么能!”
小兵们自动躲远观战了。
唐骏荃是练家子出身,啐了一口血,腰一抖整个挺身而起,他还未明白对方的用意,所以合身扑了上去。
打是真打,拳拳到肉。
周澜双手拉扯住对方肩膀,照着对方胸口抬腿,看着是一记窝心脚的架势,暗暗掐了一把对方的胳膊使劲往下压,同时,他这个姿势使大衣披风似的往后张,唐骏荃会意,手向下一划拉,果然在对方后腰处摸到了硬硬的枪把。
猛然抽枪,反身锁喉,周澜顺利成为他手里的人质。
在周澜本来的计划里,唐骏荃突袭今信是最佳选项,这样他就可以置身事外,顺水推舟,既救了唐团,也不会扯上任何干系,惹祸上身。可今天的突发场面,如果他不出手,唐老爹势必被生擒——保安团再好兵好炮,也不可能在满洲国的地界上和日本人翻脸,当初东北军素质多好,不也全都撤到关内了么,他一个区区保安团又没吃雄心豹子胆。再说,未到绝境,还不至于鱼死网破的拼法。
但是自己做人质,到底好不好用,周澜心里没底。保安团的团长换了谁都能干,他现在唯一指望的是今信足够爱钱,也许那些数目不菲的鸦片交易能增加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量。
枪刚刚抵上周澜的太阳穴,今信腾地站起,反应比托着枪的士兵都快。
“不要冲动!”他字正腔圆的喊道,然后没等唐骏荃开头谈条件,今信愤怒的朝护卫一挥手:“还不快把枪放下!”
护卫都是保安团的士兵,平时只听令与周澜,今信的命令让有些人的枪口抖了一抖,随即又端正了。
周澜心里有了底,但表面上还要装出强压着惊恐的神情,他缓缓动动自己的手指:“听今信大佐的指挥,放下枪。”
枪口这才纷纷朝向地面。
“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谈,你把枪放下。”今信的紧张让周澜多少有些意外——对方竟然这么关心自己,不对,这么关心钱,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山下照男发自肺腑的理解今信的紧张,站在今信身后,他的手慢慢从军刀滑向□□,他枪法很好,自认有把握在短距离内指哪打哪,对方手里是今信的心头肉,他不能忍受父亲一般的今信忍受煎熬。
缓缓抽出□□,他需要越过今信突然发难。
心有灵犀一般,今信如同后背生了眼睛,他忽然回头望着对方的眼睛,严肃的摇头:“山下君,请不要冒险。”
语气是舒缓的,因为不想惊动了在场其他人,但目光是锐利的,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如果换成其他人,甚至是换成自己,今信都可以冒险一搏,可他儿子不行。
儿子的命只有一条,还未来得及相认,还未好好享受父子相处的乐趣,冒险?一点点都不要。
“所有人把枪丢到地上!”避免节外生枝,唐骏荃吼了一句。
周澜的配合,今信的谨慎,让一场人质劫持完美的上演。带着同来的小军官,二人一左一右的压着周澜往吉海城里走。
走得顺顺利利,周澜想今信真的这么重视自己?自己不过是小小的军事傀儡和生意伙伴,何至于紧张至此呢。刚才对方眼里的紧张和额头上瞬间冒出的冷汗,都不可能是伪装。带着怀疑,进入小小城门的一刹那,周澜回头向今信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