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周澜酩酊大醉,痛苦不堪,就是看见秘密来信之后,要不是那张看似平常的照片,周澜也不会发现真相,要不是贺驷夜灯下将那张报纸反复研究了那么多遍,他怎么会认出图片里隐约出现的如意呢?
周澜跟着他娘,定然对母亲常佩戴的首饰十分敏感,他看到照片里人山人海中,那个熟悉的背影,银亮的首饰,他就知道今信雅晴的真实身份了。
他躲在楼上不见他,他都快带走他的孩子了,他依然不敢下楼。
周澜从不是个胆小的人,不仅胆大,而且善于伪装自己,可他就偏偏不敢下楼面对对方。
贺驷想得很通透了,周澜心里有个大鬼。
他要弑父!
而且是同归于尽式的。
他默默的打点后事,安置好家人,拿出毕生财产。
他还给了自己一笔钱,一个房子,这他妈的哪是酬劳,这在安排后事,给他贺驷安家费。他就没打算让贺驷再回奉天,连天津的房子都给他了。
他还……想在死之前“给”自己一次,这不是爱,这是万念俱灰,用肉体圆对方一个心愿而已,好让他离世之后,贺驷不会太恨他,不仅不恨他,还要看在他交付所有的情分上,照顾他的家人一辈子。
“这辈子是来不及了!”
呵呵,贺驷冷笑了。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说什么将来和杜云峰一起回家,说清楚,人回来,还是魂回来?
骗谁呢?
贺驷心凉凉的想,这都是为了杜云峰。周澜,痴心妄想的傻子,聪明都让狗吃了的东西。
这辈子你就活他一个人呢?
他妈的,缺心眼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有两盏车灯打出两道平行的光柱,一寸寸贪婪的舔舐黑暗,不断的向着那个方向执着前进。
后半夜三点,车子驶进保安团层层的门岗,黑色福特满满泥土,碰撞多处,简直成了土黄的战车。
贺驷纵身跳下汽车,迎面撞上跑过来的李国胜,李国胜边扎皮带边迎上来,急忙问他:“四哥,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勤务员赶紧报告团长,三更半夜匆忙而至,怕是天津出了大事。
“团里都正常吗?”贺驷马不停蹄的往前走,开了这么久的车,腿麻了,脚踩棉花似的,不过他不敢停,周澜如同一颗□□,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自燃引爆,粉身碎骨。
“没有啊,没事,一切正常啊。”李国胜跟着他跑,嘴里不停汇报,他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一头雾水。
此时到了团部楼下,二楼卧室的灯忽然亮了,勤务兵到楼上了。
挥退李国胜,贺驷直奔楼上。
他得亲眼看见他,毫发无损、全须全尾,一个囫囵个的他。
勤务兵站在卧室门前,刚放下敲门的手,卧室门下透出一丝光亮。
带着一股风,风尘仆仆的贺驷刚刚门前站定,门就猛然打开了,周澜裹着睡袍,没来得及系的腰带垂在脚边。
他急切的问:“出了什么事?”
桔色灯光扑面而来,在这温暖的色调里,周澜目光满是焦急,直通通的扑进贺驷双目里。
勤务兵通报完毕,自行下楼。
贺驷盯着周澜,他担心了一天一夜,就怕晚了一分钟就此失去这个人,现在,一步之遥,触手可及。
等着答案的周澜被一把拉进怀里,围绕他的双臂是如此有力而坚定,要把他勒进身体似的,充满贪婪的狠劲,连身体里的空气都要挤压出去了。
贺驷抚摸他的后背,激动异常,好似失而复得了巨大宝藏,在耳旁说:“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事。”
本来靠药物才能入睡的周澜,被敲门声唤醒,难受得都快心绞痛了,看见贺驷直接变成了心悸,跟见了鬼似的,心跳都吓得停了半拍——天津得出了多大的事,他才赶回来啊。
贺驷安抚着他的后背,肚子里蛔虫一般看穿了他的心事,他轻声安抚:“没事,一切都好,我安排好了,所以我赶回来了。”
空惊吓一场,周澜深深阖目,冷汗后知后觉的流下来,连腿都发软了。
“放开我,”周澜平静下来,用力推开对方,他磕磕绊绊的回到卧室,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端起桌子上的凉水,整杯一饮而尽,跌坐进沙发里,他皱眉说道:“三个月内不许回来,你这是违抗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