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峰一眯眼,对这个熟悉的名字打起了思量:“周澜?那个汉奸?”
宋书栋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可不好这么说,”机要秘书做了禁止的手势,声音压低几分,朝杜云峰倾了身子,“说他土匪都没事,汉奸现在可不能叫,委员长通令嘉奖他弃暗投明,再叫汉奸不是打脸吗?杜旅长,您说是不是?”
宋书栋目不转睛,手指捻过裤缝,来回的搓。
杜云峰没注意到宋书栋的紧张,只是一笑,淡淡的说:“养不熟的狗,我看就是惯的。”
正在这时,两扇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两名卫兵握住黄铜栏杆的门把手,用力拉开,随之鱼贯而出的都是师级长官。
“哎呀,云峰呀,”说话的是29军127师的师长赵连禹,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却是西北军的出身,昨天下午刚在接风宴会上见过,自然不陌生,他操着鲁晋混杂的口音说:“来拜会宋军长啊,小子懂事,有前途。”
赵连禹人很直爽,刚刚年近四十,有点倚老卖老的和杜云峰套近乎的意思。
“鲁南兄,”杜云峰掩盖了自己粗人的本色,一本正经的唤了对方的字,是个既亲近又保持距离的称呼,“小弟初来乍到,怎能不懂礼数,现在才来已经是迟啦。”
随后出来的高级将领,很多都是杜云峰昨日的新相识,一场酒喝下来全都称兄道弟了,有几个人杜云峰甚至都有点记不清名字了,但是也没影响众人拍肩搭背的热闹了一翻。
机要秘书趁机溜开,进了会议室,见宋军长正被54师夏师长缠住,就有心使个巧劲解围,于是扭头回到走廊请杜旅长。
会议室很大很肃穆,锃亮的红木地板,深绿色绒布覆盖的会议桌,杜云峰进门就望向主席位方向,两展青天白日党旗下,坐着素未谋面的宋军长,宋军长一脸和气,和后墙两展党旗间的国父像有点连像。
不过和气的宋军长此刻不耐烦地摆手,他说:“你不要说了,他有难处,谁没难处?他当这是关外他作威作福的地方,没有就直接抢?”
“军座,”夏师长弯着腰,轰不走似的还往前窜,一点没有要告辞的意思,“他是唐团长引荐过来的,老唐那人您还记得吧?为了掩护他,连命都丢了,他肯定不会看错人的,周团有难言之隐,您别动气,这事我来解决,您命令一下,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这时机要秘书小跑过去,刻意嗓门很大的报告:“报告军座,新22师混成旅杜云峰杜旅长来了。”
皮鞋蹋在木地板上,节奏不紧不慢,杜云峰带着宋书栋走到宋将军近前,他轻轻一磕皮鞋跟,抬手敬了标准军礼,半步之后的宋书栋紧跟做出整齐划一姿势。
“将军好!”杜云峰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宋将军遇到良机,当即决定紧紧抓住,破天荒的起立与上校握手:“杜云峰是吧,名字好,人也好,嚯,多精神的小伙子,这大高个儿,一表人才,青城你说是不是?”
“军座说的是,”夏青城知道话题进行不下去了,而且他在外人面前也不好继续折磨军长,就迎合道:“军座最爱才,杜旅长年纪轻轻做大事,早有耳闻,实在是我军的骄傲啊。”
“将军和这位师长过奖了,”杜云峰含笑伸出双手,主动握住宋将军的手,“在将军面前,卑职岂敢自不量力?将军雄姿英发,屡建奇功早已经是黄埔佳话,堪称大丈夫大英雄!”
“哈哈哈”,宋将军开怀大笑,对属下说道:“青城,你听见没有,我老了老了,还有年轻人还夸我俊呢!”
“军座,”夏青城笑道,“您离老可远着呢。”
“行啦行啦,被你们这一说,我至少年轻了二十岁!”宋军长摇摇头,他五十多岁的年纪,和年轻人笑闹几句,把刚才开会的烦躁事宜抛开了不少,回到座位上,他沉下神色,和夏青城说:“你先回去吧,降职的军令我先压下,不过你要是收拾不了这个疯子,我可就得亲自动手了。”
夏青城没想到杜云峰的到来,融洽了气氛,让他有了意外的收获,不禁喜上眉梢,正身行礼:“谢军座,卑职告退!”
他与杜云峰互相点头示意,便大步走出去了。
宋老将军没带随从,杜云峰也不好给自己太架势,于是吩咐宋书栋出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