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卑职没用,旅座息怒。”老兵说着,其他几个兵也诺诺。
一颗炮弹忽然在附近爆炸,剧烈的晃动中,杜云峰伏地躲过尘土石块。
他摇头晃脑地甩掉土渣,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侦查兵跑进来汇报,语速飞快地和他嘀咕了几句。
临时指挥所不安全了,杜云峰下了命令,一众人冲了出去。
1937年底,杜云峰带着他的重炮旅,深陷华北抗战的泥沼,而周澜在那个初冬的早上孑然一身的消失,从此杳无音信。
日本“三月亡华”的图谋被挫败,一鼓作气的锐气被搓了个精光,恼羞成怒的在南京,对着手无寸铁的平民大开杀戒。
而歇斯底里的背后,是无法志得意满的颓败感,还有对未来无法预期的恐慌感。
而中国军队在淞沪一役的三个月里,损失了大把的精锐部队,最后失守,为了阻碍日本海军沿江而上,中国海军沉船长江,江阴等要地港口全部炸毁,河道严重阻塞,海军用全军覆没粉碎了敌人沿江而上的策略。
而这你死我活的三个月里,大批的工业设备和人员转移到了内地腹地,在巴山蜀水之地,在云贵苦恶之地,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军工厂重新建立,为华北平原上的抗日战争源源不断的输送去武器。
华北的中国军队勉力支撑,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但也没有失败后的退路。而日本人来自遥远的岛国,力不能支地深入中国广阔的腹地,向前是力不从心的进攻,向后是满盘皆输的噩梦。
战场是所有人的炼狱,生灵涂炭,没有人例外。
而炼狱之中的杜云峰进化成了麻木的战争机器,每天穿梭与枪林弹雨之间,连吃饭睡觉都是随缘状态,他带着看似冷静实则麻木的神经,指挥一场场战斗,他甚至带着兵打回了山东,与游击队合作打了好几场精彩的胜利。
他都没时间感慨,那些游击队里的一些人,都是他当初撵去西北的流寇,泥腿子,现在装备也正规了,打起仗来也有模有样,还挺贼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曾经的敌人,现在并肩战斗,尽管还带个隔阂,但是大敌当前,一致对外是不二的选择。
转眼三年过去,杜云峰转战山东河南,又经历了武汉会战,一次次死里逃生,杀了无数日本兵,也死了无数的下属。他军功无数,一路从旅长提拔成了师长,终于在驻守长沙这一年,荣升军长,年纪轻轻就当了将军。
“云峰啊,当年司令举荐你来我这里,我其实是存了点疑问的,总觉得你身上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当兵嘛,适合,也不适合。”
说话的人是当年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教育处张处长,当然,现在他不仅是个处长了,重庆国民政府教育委员会副主任兼黄埔军校教育总长的位子,堪称位高权重。
“恩师开门见山,我愿闻其详。”杜云峰十分客气。其实他手握重兵远比对方的虚职要有实力的多,但是他此行带着秘密任务,所以分外圆滑起来。
这位张处长来长沙视察,正在忙于工事的杜云峰得到一道从军统来的重要密令,要他借助黄埔裙带关系与这位张主任多接触,以备不时之需。
杜云峰当初进入黄埔是托了张司令的关系,这位张主任从中帮了忙,可以说是老相识。
这几年抗战打得轰轰烈烈,国内政坛也是精彩纷呈,国民政府内部也分成了好几股势力,各自有各自的政治主张。
汪兆铭作为党内大佬,屈居蒋委员长之下多年,始终是不甘心。眼看着日本人打到武汉了,汪氏门徒开始发表不同主张,大张旗鼓的宣传和平建国,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蒋委员长扑灭外边的火,还得回家继续扑火,内忧外困,力不从心,一个重庆国民政府简直要运转失灵。
杜云峰不是政客,可身为一军之长,也逃不脱政治漩涡,蒋氏与汪氏暗自争夺势力,就是要把自己的集团搞的大大的,把对方的势力搞的小小的。
这不,委员长密令口谕就是让他接近汪氏党徒。
初春的岳麓书院笼罩在一片乍暖还寒的气氛中,张主任来长沙前几次发电给杜军,此刻杜云峰当真登门拜访,拉拢人才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与故人关系更亲密的要诀就是一同回忆往事。
张主任哈哈大笑,他能放下身段和晚辈坦诚交流,本身就是一种抬举。
杜云峰如今战功赫赫,真党派内的重量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