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喘了一口气,隐隐听见上楼的脚步声。
杜云峰暗叫不好,又来了,随即在卫兵的帮助下,将绷带胡乱套上头,人咣当倒在了大床上。
“杜长官,内阁委员会的陈怀松主任来看望您啦!”说话的是伺候杜云峰的一名佣人,是张主任特意指派给杜云峰的,说是他健康恢复前,就让这姓李的小子近身伺候他,别见外。
杜云峰微微一撩眼皮,有气无力的说:“还不快请进来?”
来的这个张主任,杜云峰完全不认识,不过对方倒是十分热情,问了伤情,还自我介绍说当年在天津就职于财政部门,倒是有幸目睹过杜将军的风姿。
“那年程市长千金的宴会上,杜将军可真是豪放啊,我等本是礼节性出席,没想到能看到一出精彩好戏,将军真是武力高强,艺高胆大!”
杜云峰一脸黑线,这位是不是有病,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他咬牙切齿地笑着说:“一介武夫,让您笑话了!”
那位张主任见杜云峰病得说话都表情僵硬了,愈发发自内心的关心起他,继续不依不饶地套近乎:“我是真心夸您,自古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将军英雄出少年,您不拘得厉害。”
杜云峰脸都黑了,干脆一闭眼:“哎呀,我头晕得厉害。”
张主任虽然还想强行尬聊,但是对方已经犯病,也不好过于坚持,只得惋惜道别,一再说改天再来。
杜云峰装晕不搭话,心里却把南京国民政府骂了个底朝天——什么玩意,这种狗屁玩意都招进内阁,真是找不到人做事了。
不过他装晕时也长了个心眼,张主任虽然走了,杜云峰却躺在床上迟迟没动,知道门缝下的光线重新照进来他才睁大了眼睛。
门口站的应该是那个姓李的小子吧?
名义上伺候他,其实那小子眼神叽里咕噜的,肯定是个盯梢的好手。
他对赵小虎他们耳语了一番。
不多时,赵小虎带着几个小兵下楼吃饭去了,临走还千恩万谢的让姓李的照顾好将军,而姓李的满口答应。
听见人都走了,杜云峰好整以暇地摸着额头上的绷带,脑袋里转个不停——自己装病要是被揭破了,那“投诚”南京的意图就太明显了,到时候功亏一篑,何止校长的目的达不到,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无能。
于是乎,他一抬头,“咣”地一声撞在床头柜的棱角,等摸到些许血迹渗出的时候,他抬手丢出了吃药的水杯,在地板上砸了个稀碎。
随后他从容不迫地躺倒了地板上,楼下马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如愿以偿地又进了医院,医生各种检查化验,也没能让杜云峰停止叫喊疼痛。
姓李的小子因为伺候不利,使杜将军伤上加伤,直接被扔进基层连队永世不得翻身。
最后满头大汗的专家们如履薄冰地分析出了结果:杜将军外伤固然严重,然而精神创伤亦很严重,疼痛非生理性的,而是心因性的。
杜云峰在疼痛间隙十分恰到好处地透漏了自己的过往病史——早年因意外从悬崖跌落,一度失忆到什么都想不起。
南京政府吓得够呛,这要是老病重犯,谁也不认识,啥也记不起,那不就糟了大糕了吗?
还指望杜云峰给观望者们带个好头,成为一个好示范呢。
金陵医院的医生被各方政客搞得焦头烂额,最后一名行政院长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治病不易,送走容易啊。
“各位长官,杜将军这个病可大可小,而且很可能目前正在发展中,如果治疗得当,我们认为有完全康复的希望。”他说。
“那你们倒是治啊!”张主任急的要命,他和汪主席打了满口包票,能把杜云峰拉拢成我方得力分子,没想到重庆做事真绝,连自己人都下死手,没炸死本来是个高兴事,可是眼瞅快变成傻子了。
你说倒霉不倒霉,到手的鸭子不仅要飞,还飞起来打他的脸。
“各位长官有所不知,自从南京破城,皇军接管医院以来,好的医生死的死逃的逃,本院实在是能力有限啊。”
杜云峰心里一亮,喊疼的声音小了下去。
果然,那医生继续说:“论医疗实力,要么去北平协和,要么去上海仁济,或许有解决的办法啊。”
张主任病急乱投医,都没敢耽误,火急火燎地联系了专列,连夜将杜云峰送上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