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那个不老不小的。
这时,他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传进耳朵:“爸爸,你睡了吗?我可以去大个子叔叔家吗?”
周澜调整台灯方向,将淑梅拢进黑暗里,他轻步打开门,只见小宝忐忑地站在门外,扬起的小脸上带着期待:“爸爸?”
“你去他家做什么?大过年的。”周澜微微俯身,低声问他。
“就是因为过年,”楼梯转角传来声音,周澜扭头,看到了转角昏暗壁灯下的杜云峰,只听他说,“小宝过年还没放过爆竹,你这不方便,我那大院子有的是地方,小兵能陪他耍一会儿,你要是放心,我现在就带他走。”
周澜犹豫了一下,点了头,小宝是孩子,要求不过分,而且杜云峰说“你要是放心”,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去吧,早点回来。”周澜摸摸小宝的头,转而杜云峰的方向,“那就打扰你了,别让他回来太晚。”
“你……要不要和小宝一起去?”杜云峰突然问。
“我不去。”周澜想也没想就做出了回答
他俩,隔着小宝,对视了一眼,目光都不做停留。
不一会儿,楼下响起了小宝咕咚咕咚的脚步声,木地板把小孩子的欢快劲一览无余的扩大了声响。
楼里彻底安静了下来,一点声响都没有了,外面的爆竹声浓密起来,由远及近地响着。
周澜轻轻抚摸淑梅的额头,她睡得很沉,完全与外界断开了联系。
他独自一个人坐进书房,点上一支烟,不声不响的抽,听着外面轰轰隆隆的惊天动地的喜庆。
不知道哪声爆竹是那个院子里的,小宝一定很开心吧。
以前,小宝在天津过年,他和杜云峰在关外,没和那孩子一起好好过过年,后来到了上海,顾忌到淑梅,这楼里每天安静像医院,像教堂,唯独不像个家。
小宝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子。
杜云峰是爱玩爱闹的性格,永远撒野的性子,肯定很对小宝的心思。
周澜盯着安静升腾的蓝色烟云,心想,何况父子连心呢。
而后,他有神思飘忽的又想起,那年过大年,他在医院病房,贺驷光着脚,一身单薄地讨好他。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当时能体会到那用情至深的一颗真心,他又怎么会那么不近人情,那么苛责他呢。
烟灰洒落在地上,不知何时燃尽。
他只觉得手指微微一动,有人从他指尖摘去了烟蒂。
蓦然睁大双眼,只见杜云峰单膝跪在他椅旁,也不知来了多久。
“你……”他张嘴询问。
刚刚说出一个字,杜云峰一根手指抵上他的唇。
“你太太睡了吗?”杜云峰低声问,他刻意压着嗓音,“别吓着她。”
周澜一点头,清了清嗓子:“她打了针,应该没事,我儿子呢?”
“睡着了,”杜云峰眉眼清俊的一笑,“小家伙很开心,闹够了,回来的汽车上就睡着了,我抱进他卧室了。”
“好。”周澜低声说。
一个坐着,一个半跪着,二人忽然都没了话。
周澜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想着怎么缓解这有点奇怪的气氛。
杜云峰却避也不避他,直视他的一举一动,不等他开口,杜云峰又凑近了一些,他问道:“你呢?”
周澜扭头看他,距离很近,他迟疑地说:“我什么?”
“你开心吗?”杜云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周澜又转开目光,低下头,“我开心,老的小的都好好的,家里不出事,我就挺开心。”
杜云峰默然。
空气又安静下来。
忽然,杜云峰一抬手,揽上对方的肩膀。
“别扯淡了,”他把对方连搂带抱掳起来,“大过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这抽烟,能开心到哪去?”
他不由分说地裹着人往一边拽。
周澜心里就是一惊,可他也不方便乱扑腾,只能低声训斥:“你又要干什么?”
“我能干嘛!”杜云峰前胸拥着他的后背,把人往窗口推,“我来跟你过年的,老的小的我都伺候完了,能不管你?”
透过阁楼书房的木窗,周澜看到了楼下忙忙碌碌的小兵,落了薄雪的院子里,几个黑影猫腰撅腚的在布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