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的心就像一颗有裂缝的顽石,无坚可摧,却有破绽。
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周澜身边的最亲的人一个个离他远去,全都是死在他身边眼前的,不是寿终正寝。
他越是看重他们,他们就越是惨烈地离他而去。
天色已经很黑了,吊唁的人没有因此而减少,还有一些外地医药行业的生意朋友在陆陆续续的来,杜云峰和周澜不能在房间里躲太久。
从胸前口袋抽出手帕,杜云峰拖着周澜的后脑勺给他擦脸。
周澜的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苍白的脸上反倒多了一丝血色。
“小慕安,我得走了,”杜云峰边擦边说,“好多事,我不能出面,这几天美馨来帮你,总比我亲自出手好一些,就是……就是可能有些传闻会难听些,淑梅刚走,她总来这里,外边肯定会有风言风语,我是无所谓,美馨也习惯了,你听到不要在意。”
周澜已经逐渐恢复平静,接过杜云峰的手绢一下下折好,他鼻子还不是太通气,鼻音很重地说:“你别走。”
杜云峰没动,低头看着他。
“你这几天给我帮忙,”周澜平静地说,“家里事情太多,光招呼人我都招呼不过来,丧葬礼仪上还有好多事,李经理不是我家里人,不方便用他,小张不是个顶用的,好多事,你来做最好。”
“我?”杜云峰一眯眼,有点怀疑周澜头晕说胡话,“要是别人发现了咱两关系匪浅,会有人调查你的,对你很不利,小慕安,你过去在军队……”
“我不怕,”周澜已经折好了手帕,抬手塞回杜云峰的西服口袋,尖尖的衣角露在外面,用力拍了拍杜云峰的胸口,他说,“你这几天就住我家,小馨可以一起,你们要是有任务,就让她先顶几天,你不许走。”
杜云峰:“慕安!”
“就这么定了!”周澜拉开客房的门,人已经站在门外,回头抬手点着杜云峰,“你敢走试试。”
这一晚上,周家灯火通明的,有好些凌晨到的,本来不方便前来,但听说周家设了灵堂,周澜亲自守夜,那些生意上要交好他的,觉得是个显示殷勤的契机,竟然真有大半夜前来的。
而且让他们惊喜的是,不仅见到了周老板,还买一赠一地见到了杜将军。
大家都没想到,这二人有这么深厚的友情,周太太过世,那杜将军仿佛周家兄长,竟是鞍前马后的帮忙接待招呼,半夜灵堂,周太太的祭奠灵牌下,坐着一个富甲一方的大老板,还坐着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结果就是周家更热闹了,好多人奔着杜云峰的面子也来了,杜将军的兵遍布江浙沪和皖南地区,稍微通融一番,都是天大的好处。
第二天刚从广东赶回来的俞主任也闻风而动了,他只知道周澜与杜云峰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有点头之交,没想到手下的情报人员告知,杜云峰亲自帮周澜打理丧事,显然关系匪浅。
于是俞主任带着120个好奇,进了周家的门,周澜的府邸他从没留意过,沪上那么多商人,他不可能都一一清楚,周澜一直是个低调到基本隐形的人物,不在他的重点名单之列。
看来,是自己大意了,俞士群边走边想。
果然,在周家遇到了张罗事宜的杜云峰,他太太倒是不在,也不知是不是坊间传闻的杜太太与周澜有一腿,那此刻还确实要避嫌呢。
俞士群摇了摇头,觉得思绪跑了偏,这些艳闻可不不该是他关注的重点。
“周先生,”俞士群甫一进门就摘掉了遮阳礼帽,腰弯快步去握周澜的手,“士群刚刚从南京回来,听闻消息,这就急着赶过来了,周先生怎么不让下人知会士群一声呢?周先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士群若是不来祭奠吊唁,将来尴尬后悔恐怕也晚了啊。”
“周某的失礼,”周澜仿佛见到对方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双手握上对方,“俞主任是大忙人,我只是做小本生意的,不好意思打扰俞主任,您看您,百忙中还来探望,我实在是没想到,您太客气了。”
“这话太生疏啦,”两人握着手,仿佛真的一见如故,“士群与云峰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云峰来吊唁,我怎么能等闲视之呢?对了,云峰在不在?我从南京回来,有要事找他商谈。”
“在的在的,”周澜把他让进家里的小客厅,喊了小张进来,“去把杜先生请进来,说俞主任找他有要事,外边的宾客我一会儿去招待,俞主任的事情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