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唐骏荃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杯水,自己先试了下,觉得温度可以,便扶起周澜靠好:“来喝点水。”
周澜扑哧一笑,接过来喝了,唐骏荃问他笑什么,周澜摇摇头不肯说。
饭菜都在厨房,周澜也不想坐月子似的总窝在床上,就坚持去厨房吃,唐骏荃看他腿疼的不行,就低下身背他。
周澜很瘦,真是没什么分量,唐骏荃轻轻松松就把他背了起来,出于好玩,背着他出了房门之后还在院子里绕起了圈,美其名曰晒太阳。
在周澜的印象里,上次背他的是光着屁股的杜云峰,再以前就是贝利神父了。
唐骏荃始终把周澜当个大孩子,差个辈分的朋友。他尖下巴大眼睛,摸样长得好看,很讨人喜欢,现在弱得和个猫崽子似的,对于这样一个小老弟,总是让人人不住怜悯,很想照顾他,哄他开心。
院子里银杏树光秃秃的一棵,偶有几片没落的树叶还孤零零在枝杈上,像金色的小扇子,周澜抬手去够,唐骏荃就踮着脚帮他,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周澜说你别动,然后自己攀着他的后背向上使劲一窜,扯到在手里,然后重心不稳的跌回到唐骏荃的后背上,搂紧对方脖子。
他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香烟味。
“你抽的哈德门?”
“嗯,你问过,怎么了?”
“给我来根尝尝。”
“你先吃饭。”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唐骏荃的手艺不错,又一直喂鸟似的的给周澜填菜,周澜就直着脖子吃了很多。
一边吃饭,唐骏荃一边交代打听到的情况:“我通过朋友联系到了保安团里的一个小连长,”说着伸手盛好一碗母鸡老鳖汤:“你别总叨那几片菜叶子,喝点汤。”周澜听到保安团几个字,耳朵立即竖了起来,下意识的接过汤碗往嘴里送,随即被烫的差点连汤带碗扔出去。
“你慢点,忘了告诉你烫,自己不知道先试试。”唐骏荃拿着毛巾直接擦了周澜的嘴角和衣服前襟。
周澜顾不上这些,他身体向前倾,放下汤碗:“保安团怎么?继续说。”
唐骏荃用毛巾擦着菜汤:“那个小连长说,确实年前剿匪去了黑鹰山,但是扑了个空,那边地形复杂,保安团满山沟的追,瞎猫碰死耗子的,杜云峰那伙人遭遇过两次,谁也没占到便宜,土匪被打死了几个。”
“黑鹰山死人了?”周澜一拍桌子,双腿一蹬站起来,随即痛苦的一咬牙,又坐了下去。
“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保安团也死伤了不少,还被抢了几只枪”
“他们活该。”周澜利利索索的回道。
唐骏荃一皱眉,觉得这是孩子话,哪条性命不是命呢?再说历朝历代剿匪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拍拍周澜的肩膀,继续说:“死的是几个不知名的,没有杜云峰,不过说来奇怪,那几个人是被刀砍的,不是中枪,说起来倒像是他们自己人干的。”
周澜转转眼睛,不置评论,继续追问:“那现在怎么样?”
唐骏荃说保安团不断的换队伍进山剿匪,在打疲劳战,等人困马乏支持不住了,也许会出动更多人马一举歼灭。周澜一推桌子,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腿不敢伸太直,低声说:“我得去找他。”
“保安团都找不到他,你能找到他?”唐骏荃把他拉回来,按回桌边,“还是我让人多打探,比你自己动手强,你找,也得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吧?”。
杜云峰虽然暂无性命之忧,但周澜还是急,恨不得腿上的伤立马好起来,要是能用刀把受伤的地方割掉,他早就自己动手了。
云峰的日子不好过啊,他在心里念叨。
既然走不了,只能继续养伤,安不下心来也得安。
日子一长,保安团那边没有什么坏消息传来,周澜也稍稍放了点心。
周澜逐渐发现唐骏荃这人有点意思,至于怎么个有意思法,一时说不清楚。
除了抽大烟这事唐骏荃不赞成,其他事他俩还挺能说一起,不仅如此,唐骏荃对他的照顾可以称之为不厌其烦,天天把他当孩子似的背来背去的,搞的周澜对他后背都有了依赖性,挺高大魁梧的,腿好了也想窜上去,让他背一圈。
能和周澜聊得来的人,一只手就能数清。
晚上,周澜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拿着根剥好皮的香蕉,床下一大铜盆的热水,他把两只脚丫子插在水里,脑袋上很快就冒了汗,他最近身体单薄,一不小心着凉就得了伤寒,烧得脸蛋还挺有血色,这会正披着棉袄泡脚发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