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玫瑰_作者:沧月(175)

2018-07-09 沧月

  只是,西泽尔……我的哥哥,你,又在何处呢?

  一直到从那个黑暗的迷宫里解脱,我才知道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我的大哥苏萨尔连同三哥普林尼,在筹谋已久后,终于对西泽尔下了毒手——他们以父亲的名义给西泽尔送去了一杯毒酒,谎称是教皇的赏赐,必须喝下。

  然而,我的嫂子,晋国的纯公主,却代替哥哥喝下了那杯酒。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从来不曾对他微笑过,从来不曾和他说过亲密的话,甚至,从来不曾和他真正的同床共枕——所有人、甚至是西泽尔也认为她嫁给他,只是出于纯粹的政治原因而已。

  然而在那个时刻,她却不动声色地替他喝下了那杯酒。

  “可以不爱我,但……不要忘记我。”

  她在他的怀里,最后说着这样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是这样一个寂寞而深情的女人,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倾听过她的心声、懂得过她的想法——哪怕是她的父亲晋王原诚、她的丈夫西泽尔、甚或是她的情人加图。事实上,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够真正懂得另一个人呢?

  在纯公主死去的第二天,翡冷翠爆发了百年一见的动乱,南十字军团和苏萨尔普林尼的人马发生了剧烈的冲突,继而演变为一场战争。

  我不知道那时候父亲和哥哥们是否派人来修道院寻找过我,但是,被困在黑暗迷宫里的我却根本无法参与到这一场空前血腥的家族残杀中来。

  在妻子代替自己惨死后,愤怒的西泽尔指挥着南十字军团攻占了翡冷翠,他麾下的骑兵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火炮轰开了城门。他在梵蒂冈城门下杀死了普林尼,继而提着血淋淋的剑转向大哥苏萨尔。苏萨尔因为恐惧而奔逃,朝着太阳宫踉跄狂奔,想到父亲那里寻求保护。

  教皇把穷途末路的大儿子藏在身后,用宽大的法袍覆盖着他。希望能挽救这个儿子的性命。他第一次低下了头,开口哀求西泽尔能放过他的长子。父亲在太阳宫的金座上,对着自己的二儿子许诺了许多事,几乎把所有一切都答应了——然而,西泽尔只是一声不出地走上去,一刀刺穿了教皇的法袍,将苏萨尔杀死在父亲的怀里。

  血染红了父亲的后襟,然后,又再次染红了前胸。

  西泽尔在杀死了苏萨尔之后,掉转刀锋,毫不犹豫的一刀刺入了父亲的胸口,剜出了教皇的心脏。然后张着沾满血的手,在太阳宫里纵声狂笑。

  哥哥,现在的你,是否觉得孤独?一定是吧?一直都是如此啊。

  在这样的时候,我却无法在你身边。

  因为我被困在了黑暗的迷宫里,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光亮。

  一切仿佛一个长得看不到头的噩梦。

  然而,和童年时不同的是,我却不再恐惧,也不再奔逃。我在黑暗里慢慢踱步,闭着眼睛唱歌,有时候我会祈祷,但更多的时候却只是沉默的思念。

  在这样的时候,人总是会清楚无比地回忆起所有的事情。

  我想起了很多人:雷,羿,楚,西泽尔……他们从我生命中走过,产生过种种牵绊。我爱他们,也依赖他们的爱,眷恋他们给予的温暖——就如飞蛾不顾一切的靠近火一样,追逐着那些光和热。

  他们都曾经是我的生命之光,我也以为每一点光都可以照彻我的一生。

  然而那些光。却在我的眼前一盏一盏的渐次熄灭。

  眼前还是只有黑暗,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很多年来,我被锦绣包裹着,珠玉装饰着,高高在上,尊贵荣耀。但是灵魂却是寂寞无比的。我总是很饿,很冷,很孤独……不停地漂泊,不停的辗转,总觉得自己的灵魂一直在路上,就如同风里的玫瑰永远找不到可以停歇的地方——

  又怎样才能抑制住那种孤独的渴望?

  圣特古斯大教堂的钟声连绵敲响了十二下。黑暗里,我甚至可以听到鸽子扑簌簌飞起的声音,以及外面街道上市民说话的声音——那个光的世界仿佛就在隔壁,然而生于黑暗的我却永远无法触及。所有门都对我关闭了,只有母亲的声音还在诱惑着我,呼唤我的归去。

  “就是神遗弃了我这个罪恶的人,”我在黑暗中喃喃,“我也不会回到魔鬼那里去。”

  忽然间一个声音响彻了黑暗,柔和而宁静,仿佛冥冥中回应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