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玫瑰_作者:沧月(5)

2018-07-09 沧月

  “也许这就是同胞兄妹的感应吧?”西泽尔看她喝得差不多,拿过丝巾为她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渍,不动声色地轻轻说了一句:“你这次病倒,父王和大胤的迎亲使者都非常担心,生怕耽误了定好的佳期——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然而阿黛尔却没有动,只是垂着头坐着,长长的金发从侧脸流泻下来,肩膀渐渐颤抖。

  “阿黛尔,别哭。”他叹了口气,“别哭了。我会难过。”

  “哥哥……也希望我嫁到东陆去么?”她握紧了褥子一角,低声。

  “那是父王的旨意。”西泽尔没有正面回答,柔声道,“听说大胤的熙宁帝跟你年纪相当,身份高贵无比,也算神赐予的婚姻。”

  “那……如果我不想嫁呢?”她低声。

  西泽尔没有说话,少年的脸隐藏在烛火的柔光里,显得黯淡而莫测。他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想着什么,眼神复杂的变幻。

  “不要问这样的问题,阿黛尔。”西泽尔沉默了片刻,轻声苦笑,“这会让我觉得无能为力——你也知道,目下你我都还不能违抗父王的旨意:就如你必须嫁给那个老高黎王,而我必须迎娶晋国的纯公主一样。”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按着鬓角那一朵白绒花,脸色苍白。

  “哥哥!”她猛然扯下了那朵代表孀居身份的白花,仿佛心里的恐惧再难抑制,失声哭了出来,“我好害怕……我不想再被嫁出去!你知道我在高黎后宫是怎么过的么?如今我好容易回家了,父王他又要把我送出去!——我……我不是一件礼物啊哥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那样激烈颤抖的话,一连串的倾倒出来。她哭得像一个孩子,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阿黛尔,你知道,我们现在还不能拂逆父王的意旨。”他勉力控制着手指末梢开始的颤抖,平静的回答,“离开了父王的荫蔽,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们一夕之间就会流落街头,一无所有……我们不能拂逆父王,起码在今日不可以。”

  “不!不是‘我们’,是你自己!”阿黛尔忽然间脱口而出,眼神雪亮,“是你自己!我不在乎什么都没有——只要能从这里逃出去,我才不怕再忍饥挨饿!哥哥,我还是以前的阿黛尔,只是你变了!”

  重病的少女从榻上坐起了身子,直视着他,神色激动,两颊飞红。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样尖刻锋利的话。

  手巾悄然掉落,西泽尔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喃喃:“不要说这样的话。阿黛尔……不要说这样的话。求求你,不要让我陷入混乱——”

  “我要说!为什么我不能说!”她的眼神雪亮,更紧地拉住他,“是你自己不敢,所以就和父亲合谋把我推进火坑!——你怎么忍心?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样残忍的事!”

  “不要说,不要说了!你不明白父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们真的能逃掉么?”西泽尔脸色苍白如死,不住地后退,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渐渐发抖,有些烦躁地低语,“阿黛尔,不要逼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情绪却再也无法控制,用力推着他,嘶声责问。然而西泽尔却仿佛已经听不到她的话,他的瞳孔开始奇异地扩散开来,勉强举起了手握住身侧的栏杆。

  那种颤抖从他手上扩散开来,很快蔓延到了全身。他定定看着病榻上的妹妹,眼里的神色转变了无数次,张了张口,仿佛想说什么,却发现口唇也颤抖得无法自制。

  “哥哥?”阿黛尔微微一怔,顿住了推搡的手。

  他没有回答她,身子颤抖得如同风中树叶——那种深埋在骨髓里的痛苦又开始蔓延了,他正在忍受世上最可怕的折磨,已经没有余力再集中思想回答她的呼声。

  “阿黛尔,我……”他晃了一下,紧紧握住身侧的帷幄,然而身体还是一瞬间失去了平衡,重重向着榻下摔去。扯断的纱帐覆盖了他,他急促的喘息,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身体仿佛被某种魔咒控制了,不停的抽搐和痉挛,每次刚刚站起就又重重倒下。

  “哥哥!”阿黛尔惊呆了,从床上霍然坐起,“你……你又发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