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对那套新房有印象,正是那套房子,让学长和他老婆正式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让他多年的暗恋画上不完美的句号。
“然后呢?”
话已出口,他才发觉喉咙干哑。
“我家穷,不然也不能离家这么老远,给人当打手,我就同意了。可是我妹妹重病……我……我没办法……”徐立伟懊悔地将手指插进刚冒出的头发茬,“我求爷爷告奶奶,让狱警给他递信儿——这儿有他的人,我知道是谁——我跟他借钱,我求他,让他借我妹妹一百万给她看病,他没借,还说什么,谁挣钱都不容易……他那么有钱,我还是给他顶罪!如果我是自由身,郑董一定会借我!如果不是石故渊,我妹妹就不会死!我这个家就不能散!”
池羽仿佛再次回到灰暗的那年:学长卖了新房,可疾病就像个无底洞,钱扔进去,连个回响都没有;为了继续治疗,迫不得已去借了高利贷……他看到学长的脸上逐渐消失了明媚的阳光,作为医生,他的学长救了无数患者,却救不活自己的老婆。
那一晚他们在酒吧喝酒,彼时他还在四处张罗钱,帮助学长还高利贷,却是杯水车薪;他并不知道,高利贷已经找到了学长租住的廉价棚户房门口,日日夜夜不间断地催债。
学长请了他一杯酒,他推辞,他们得省钱——他下意识将自己和学长绑在一起,但学长解开了他们之间无形的、莫名的绳子。
学长问他,他爱晓瑜吗?他说爱。
他们干了一杯酒,然后第二天,打捞队从河里打捞起了一具浮尸。
从此,他便是晓瑜的父亲。
他早就该想到,学长多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穿他对他的感情?可是他别无他法,他只有利用他的感情,为他的孩子谋生。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石故渊漫不经心做出的一个决定。
但凡石故渊有一点善良,诚如徐立伟的愤恨与悲伤,池羽想,他或许就不会失去他的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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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故渊跑遍大街小巷,好不容易在一家玩具店找到池晓瑜想要的限量版婚纱芭比。
他夹着大盒子,把它安顿在后座上;宋维斌一直没把他的凌志车送回来,所以他只好开着郑中天留下的奔驰招摇过市。
他上了车,没有着急发动,而是掏出手机看了又看;屏幕上是干净的屏保,没有任何电话。
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石故渊犹豫着,不确定池羽会不会邀请自己给小鱼儿庆生;他又怕贸然打过去,好像自己纠缠不清。半晌,他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还有半天,石故渊心想,等到了下班时间,如果还没有音信,再打也不迟。
他一路回到公司,来到办公室门口,秘书站起来说:“石总,您朋友来了。”
石故渊停住脚步,抿了抿嘴唇,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心里那样夸张的狂喜。他推开门,含笑叫了声:“池羽。”
池羽冷漠地回过头,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身前办公桌的抽屉没有关回去——石故渊回来的正是时候,他只来得及端详了写在文件袋表皮上的,他的名字。
第五十三章
石故渊的笑容消失于嘴角,在池羽冰冷而灼烧的视线中,他不慌不忙地绕过鱼缸和花盆,倒了杯水递给池羽,顺手拿下捏在他手里的文件袋,问:“什么时候到的?”
池羽拨开石故渊的殷勤,盯着他好一会儿,也问:“你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石故渊就手自己喝了一口,把手中的文件袋扔回抽屉,说:“这个我没看过。”
“那你为什么查我?”
“我得清楚所有人的底细——”
“——供你捏在手里是吗?!”池羽大声质问他,“杀人!顶罪!行贿!石故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石故渊的眼睛变得深邃,像两条无尽的隧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你不用管我从哪儿听来的,石故渊,我劝你去自首吧!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警察不是吃白饭的!”
石故渊的脑海立刻分解出背后经过,说:“你去见徐立伟了?”
“我居然一点儿也不惊讶你知道我认识他?难为你还记得,”池羽讽刺一笑,“我们这些小人物,仅仅因为你石总一句话,就家破人亡,你难道没有一点点内疚吗?石故渊,你就这样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