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桦太容易受骗了,他根本分不清人类的虚情假意,姜云焕就是最好的例子。
岳江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政府部门的,白天那只黑豹突然出现惊扰了民众,他现在必须去处理一下。
他犹豫的看了一下眼前的姜炳,姜炳面前连个陪护都没有,他作为姜炳在此唯一的朋友,实在不该离开。
然而姜炳善解人意道:“既然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岳江还是不得不走,电话那边的人催得紧,他便道:“我明早回来,到时候带早饭给你。”
姜炳点头应了,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房间内空余一人。
岳江走时将病房的灯也关上了,因为姜炳说累了想睡觉。
然而姜炳并没有睡,他倚靠在床背,屋内的光线昏暗,但窗边洒落了一线皎洁月色,姜炳侧着头静静看着天上明月。
他越来越懂石豫,当生命只剩最后的几天时,总是期望着,能多看这个世界一眼的。
屋内一片死寂,行将就木之人再怎么表现的平淡,但终究难掩那股暮霭沉沉的死气。
姜桦也在看着月色,他将腿伸到天台外边,坐在这发呆了一整天。
水泥墙并不能阻隔楼下房间的对话,他听到了姜饼先生的所有叮嘱,全都关于自己。
姜桦晃了晃双腿,他突然从楼上跳了下去。
他跳到了楼下的空调机外箱上,又从病床的窗户里翻进了屋内。
正看着月色的姜炳眼睁睁看着窗户上突然翻进来一只狐狸精,像是什么荒诞传说故事,他忍不住笑了笑。
姜桦的出现打破了屋内凝滞的气氛,他走到了姜炳的病床前,坐在了病床旁家属坐的凳子上。
姜炳侧着身开始翻放在自己病床旁的礼品,都是今天那群客户经理带来的,即便来此只是为了公务,但到底还是带了点礼品慰问。
不乏些水果零食,姜炳从中翻出一袋饼干,递给姜桦:“就这个是甜口的,那群人没有品位,净买咸味的。”
姜桦却不接,他直直的盯着姜炳,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快死了。”
姜炳:“......”饶是姜炳一向巧舌如簧,也被姜桦这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半晌,他无语道:“...你真是太会聊天了。”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姜桦无视了他的反讽,自顾自道:“我本可以救你的。”
姜炳愣住了。
姜桦又重复了一遍,他语调低低的:“我本可以救你的...”
“然而你没有。”姜炳沉默了片刻,接话道。
他话语中并没有任何的谴责之意,他知道姜桦为什么没有,也理解姜桦。
姜桦不出声了,他仍然还是盯着姜炳,仔细的看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容,想要找到姜炳和姜云焕的区别。
可惜,他们太像了,从五官上,姜桦找不到任何差别。
“再来一次,你会救我吗?”姜炳突然问道。
姜桦思索了一下,然后他肯定道:“会。”
即便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也知道,姜炳和姜云焕,并不一样,或许姜云焕对他的都是虚情假意,但姜饼先生一定不是。
这个人到死都在为自己担忧,这是装不出来的。
姜炳笑了,有这个答案,就足够了。他坐起身,揉了揉姜桦的头,他肆无忌惮,反正他都快死了,还怕什么。
他揉完头还不够,又色胆包天的捏了捏姜桦的脸。一边捏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下真的要牡丹花下死了,倒也挺快活。
姜桦没有反抗,也没有闪躲,他就任由姜炳在他脸上放肆。
只是,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困惑,即便他坐在天台上思考了一天,但他内心的疑问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姜炳见状便问道:“怎么了?”
姜桦低着头,闷闷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姜炳追问。
“我一直觉得...他不想杀我。但是...”铁一般的事实证明...
直到悖逆之人赎其罪,三魂尽散,七魄不存之日,此阵可破。
音犹在耳。
姜桦喃喃道:“他想杀我。”如此决绝,不留任何余地。
他还记得姜云焕为自己起名时说的话,他对自己说,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但姜云焕为什么一转脸,就要说下如此恶毒的谶言?
三魂尽散,七魄不存,那便是再也不存于天地,化作一片虚无,漂泊与天地之间的夹缝,再无法触及这个绚烂又残酷的世界,那该是怎样的孤独与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