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盛余则不然，他并没有如许磊一样只是单纯的在林间漫步，他做了个折竹子的动作。
舞台上并没有真正的竹子，只有音响里播放的风吹动竹林的飒飒声，但盛余还是将这个动作演的活灵活现。
他折了竹子，又将这段竹子捏碎，随手扔掉。
似乎只是在玩乐。
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实在不该做出这样轻浮的举动，但他本也不是旁人所以为的那种道德楷模，他隐藏于正直外表下的另一面从这个动作里隐隐可以窥见端倪。
天才！姜炳身旁的另外两位评委在心里感慨，这个小动作加的太妙了。
“谁？”伴随着凌渊这一声厉喝，藏身于竹海的靳安该登场了。
姜桦从舞台另一侧登场。
姜炳有些惊讶，姜桦的表情...意料之外的有些凝重，姜炳一直教姜桦的是保持面无表情，但其实这样的表情更好。
只是他觉得姜桦根本做不到，所以干脆没教。
没想到姜桦竟然无师自通了？难道说盛余的演技真那么好，可以带着姜桦一起入戏？
姜炳带着疑惑继续观看。
姜桦眉头紧锁，走到盛余十步之远的地方站定。他警惕的看着盛余，或者说，娄璟。
他看到的跟所有人都不同，其他人看到的是盛余饰演的凌渊，听到的也是凌渊这个角色的台词。
但姜桦听到的是...
“呵呵...”伴随着低笑声响起的是一声饱含恶意的问候：“姜桦，好久不见！”
有着盛余面孔的东西神情狰狞的看着他：“燕山一别，却是千年了！”
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姜桦终于意识到了之前他察觉的种种古怪都不是错觉，面前的不过是披着盛余皮囊的妖鬼。
而这妖鬼提到了燕山，联想到那让他心生疑虑的来路不明的大雾，姜桦内心升起了一个名字。
他质问道：“是你？”
他其实根本没在演戏，他内心警铃大作，这妖怪蛰伏许久，必然来者不善。但不知是不是巧合，他还是说出了跟剧中人物一模一样的台词。
他的语气带着惊觉真相的惊讶和不确定，跟靳安这个角色十分贴切。
姜桦的演技竟然进步了。评委席上的三位评委心有灵犀的想。
瞧这神情多自然，完全没有上回仿佛走错场的观众一样格格不入的尴尬。
“呵呵...”娄璟又笑了一声，他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得意。
他的妖力已经跟盛余本身的阴气彻底融合，他的妖境覆盖整座城市。这座本该鲜活的城市，已经变成他手下的牵线傀儡。
幻象蒙蔽所有人的感官，幻境之中，真相假象，都由他来操控。
“是我又如何？你爹那个老匹夫太不识好歹！”
盛余扮演的凌渊继续说着下一句台词，他本来正义凛然的神色渐渐变得扭曲又疯狂。
但姜桦耳中响起的却是：“是我又如何？千年前你背叛妖族时，可曾想过这一天？”
“他与我兄弟相称，却连一本家传秘籍都不肯与我分享！”
“你我本为同族，若非你叛投人类的阵营，我妖族何至于大败至此！”
“这算什么兄弟！”
“你这罪该万死的叛徒！”
虚实在此刻交织，娄璟的神情狰狞又恐怖，他在十绝阵下千年，不断被抽取妖力的痛苦，他尽数算在了姜桦头上。
姜云焕与他本来就是人妖不两立，输了也就是输了，但姜桦身为妖怪，竟然帮着姜云焕一起讨伐妖族，这是绝不能原谅的背叛！
姜桦站在原地，抱着剑，冷冷的看娄璟倾诉这积压于心不知多久的怨恨。
他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台下，评委席上的姜炳也好，还是其余观众，都神情自然又专注的看着他们的表演。
他们眼之所见的是跟姜桦眼中所见的同样的神情癫狂的娄璟，但听到的内容却截然相反。
他们眼中的盛余从头到尾都是在表演凌渊这个人物，癫狂的神色也不过是为了表现角色。
姜桦突然看到了从演播厅各个通风口蔓延进来的白色雾气，他这才惊觉，原来这座演播厅，早在不知不觉中，深坠幻境。
观众们在娄璟编织的虚假幻象中沉沦，他所见所听才是唯一的真相。
然而只有一个人看得见的真相，并不能称之为真相。
毕竟，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桦并没有想到这些，他站在原地，冷眼旁观，他在评估这个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