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本来还想着神会不会放他一马，看来他纯粹是想多了。
神根本不会放过任何人。
他沿路所过之地，一切躲在砂石上苟延残喘的小妖都在雷霆中灰飞烟灭。
等等，木槿突然目光一凝，他看到了一个幸存的小妖。
那小妖因为太过害怕，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神从他身边走过，却没有降下灭杀一切的雷霆。
难道说...木槿心念电转，他突然双膝一弯，直接在原地跪下，他五体投地，向神的方向行了个大礼。
其他妖怪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娄璟稍一思索，想明白了关键，他并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眼看着神越来越接近，唯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他紧跟着木槿跪下，其他妖怪们迷惘的对视片刻，虽然没闹明白这两位妖王为什么这么做。但妖王都跪了，他们也陆陆续续的跟着跪下了。
山豹东张西望，周围跪倒了一片，就他不明所以。
轰隆！
又一道雷霆降下，劈向了距离这片妖族们聚集的雅丹不远的土坡。
紫电照亮天空，山豹被这几乎在耳边炸响的雷鸣吓的趴在了地上，他用双爪捂着脑袋，将脑袋紧紧埋在地上。
妖怪们站的这个高坡上，再没有一个直立的身影。
神慢慢从他们身边走过，木槿额头都是冷汗，他不知道神走过这里没有，他根本不敢抬头。
人类遥遥望着妖怪这边的情况，他们目睹神路过了妖怪们站的那片雅丹，却并没有如之前一样的诛杀一切。
联想到这些妖怪的举动，那就是说...
岳泰最先反应过来，他回身对所有人呼喊：“原地跪下！”
他德高望重，即便有些人不明所以，但也照做了，人群哗啦啦的跪下，姜炳却没有照做。
他有些呆愣的看着那个巨兽，那是姜桦...
这个原型跟他在关山上看到的虚影一模一样。
他本该兴奋着冲向前，跟他失而复得的狐狸精拥抱。
可姜桦太高了，他甚至不肯低下头，看一眼脚下这些弱小的生灵，他也看不到自己。
兽眸直视前方，他眼中所见是日月天地，映不下人类这样弱小的存在。
石豫拽了一下怔在原地的姜炳，示意他跟其他人一起跪下。
姜炳却有些犹豫。旁边的人忍不住呵斥了一句：“你想害死我们吗！”
姜炳抿了抿唇，他想说姜桦不会对他动手的，可是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兽眸，他又有些没有底气。
那兽眸太冰冷，毫无昔日狐狸精的影子。
他最终还是跪下了，跟其他人一起。
他们胆战心惊，等着面前这片阴影渐渐走过后才敢抬起头张望一眼，看了一眼后又立马低下头，唯恐自己的不敬被发现。
姜炳则从始至终都抬着头，他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
甚至没有侧眸看过自己一眼。
雷霆仍在不断降下，有些单独躲在小块岩石上的妖怪并不知道要跪下，他们在雷暴中粉身碎骨。
姜炳听着耳畔传来的妖怪临死前的哀鸣，直到此刻，他终于意识到...那些流传久远的神话传说，并不是假的。眼前的这位神明...
他一如神话中高贵而圣洁，也一如神话中残暴而冷酷。
他杀死一切...胆敢在他面前站立的生灵！
姜炳跪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寻回了三魂的神明遥远又陌生，寻常人即便是接近，都是妄想。
又或许他本来就是如此，姜炳所认识的姜桦不过是神残缺的一部分，因为残缺所以不再超然物外，可以接近，可以触碰。
但他现在已然找回了全部的自己，那是否...自己对他已经不再重要？
神漫长到数不清的岁月里，是否还会在乎这个相识不过短短数月的人类？
姜炳扪心自问，他不知道答案。但眼下其实有个再简单不过的方法实验，他只需要站起来，让神注意到他。
可他却没有站起，他没有勇气去揭开答案。
所以他就愣愣的跪在原地，遥望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
这蓝色的巨兽在水中又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了。
金色的兽眸跳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影突然开始变淡，像是褪色的画布一样，颜色越来越浅。
他要走了。
这个认知让姜炳惊慌失措，他不知道神会去哪里，也不知道一但让他走了，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