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马叔叔。”李鸢不想听他跟自己抱怨李小杏说过哪些过分的话,因为那是他们的生活琐细,就像是在炫耀一样,明明和自己无关,“这孩子是你和我妈的,我恐怕没资格插手。”
“哎不是。”马周平解释:“我不是让你插手小鸢,真的,我就是希望你能替我劝劝她,因为你才是她最想亲近的儿子,你又跟这件事没有直接的关联,只有你说才会让她觉得我们不是在害她,她才能听啊。”
“非要拿掉么?”李鸢问。
马周平缓了半晌:“那你想让你妈妈担风险么?要命的。”
“我不想。”李鸢顶了下鼻尖:“但我也不想让她再难过一次,马叔叔。”
“……”
“我想想吧,您说的考虑考虑。”李鸢盘起腿,把努努抱起:“她什么时候再去做检查,您告诉我一声,我再去跟她谈谈,您也不要太担心,行么?”
“哎。”马周平在那头应:“真的谢谢你啊,小鸢。”
“不客气,不是为您,为我妈。”
“我懂,我懂。”
“还想问您个事儿。”
“你说你说。”
李鸢想了想:“想问一下,我妈在时在医院织的那个毛衣,是谁的?”
“毛衣?”马周平恍然:“煜平那小子,去年说住校没空调冬天冻手脚,这不就——”
马周平很精明,立马停了不说,笑:“你妈说这件练练手,织好了要给你做个更有花样儿的,她也正学着呢。”
“嗯,知道了。”
李鸢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了床尾,埋头进膝窝里,努努仰脸在他下巴一下下地舔。
突然又“笃笃笃”的有人敲门,李鸢心事太多,凝成风干了的一团儿,坠的手脚沉重,不想动。听声音断断续续响了良久,才起身慢吞吞地开门,见小满奶奶一脸焦虑地站在门口。
李鸢一愣,忙开了纱门,“您怎么?”
“哎小鸢啊!”小满奶奶牵上李鸢的胳膊:“小满可在你这儿啊?”
“没,去少年宫报了名就回来了,我看着他进巷里的。”李鸢皱眉,“他没回家么?”
“回了回了,但他爸妈今儿不是下午提前回云古了嘛,也没提前跟小满说一句,小满下午送他俩去换乘中心坐个机场大巴,飞机都飞跑了两趟儿了他搞到现在也不回。”小满奶奶又掏出个字母键牛眼大的老人机:“我给他打手机吧,嘿!关机。哎哟我就慌了呀,就赶紧来看看,是不是在你这儿呢。”
“啧。”李鸢回头探了眼窗外:“雨还下呢?”
“一点点,不大。”老太太仰头,挺忧心地望着李鸢:“别的我不是担心,大小伙子了也不会说什么就丢了呀拐卖呀,就是他今儿挺有心事的,爸妈又没跟他提前说要走,我看他要哭不哭的那个样子,唉,我是担心他在外面瞎淋着雨游荡着不回家。”
“他哭了?”
小满奶奶一愣,又叹口气儿一乐,点点自己脸颊:“小满你不知道么?好哭着呢!一点也不像你们这些男孩儿似的,高高壮壮的有泪不轻弹,他也不知道羞人。”
“我去一下吧。”李鸢折回房间拿了手机折伞,白T披上了件牛仔衬衫,“我去南站找找看,他手机应该是没电了,实在找不到我再回来,您别担心,给我留个手机号。”
青弋的夏夜浸润在一团不散的水汽里,道上湿漉漉的,车轮驶过便是两道淡灰的迹子,带着黏答答的动静。天上星月不见,全是蒙蒙的雨云,倒扣着随风涌动。
很巧,李鸢撑伞顶着路上的驳杂的五彩霓虹刚走到广视天桥的路口,就看见了彭小满瘦条条的身影,挺装逼地插了个兜儿,冒着小雨,迎面走来。
李鸢觉得这感觉无法形容,却与他和彭小满的每一次接触,有着微异但共通的关联。
这关联就在眼前,蒙着细雨。
彭小满被一人拦住了去路,他低着头往左躲,这人跟着往左拦;他往右躲,这人跟着他妈往右拦。彭小满脑门拱火,心说大晚上的哪儿来个茬架滋事儿的傻大个儿啊?!
一抬头看见李鸢,呲——,火熄了,升腾起了缈缈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