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彭小满应了一声。
“你不是本地人吧?”陆清远用了个刁诡的姿势侧头问他:“我记得你是云古的吧?”
“你怎么知道?”彭小满听了不否认,先问,再笑起来点头:“是,是云古的。”
“云古?”缑钟齐把棍子丢进包装袋,拧了两把攥进掌心,“别称水都,十五个副省级城市之一,华北环海地区南翼经济中心,历史文化名城,风景秀美民风淳朴,素有‘奇峰环月,满城春柳’的美誉。”
陆清远张嘴一愣,反应过来抬脚往他屁股上一顶,乐道:“哎怎么什么逼都能给你装上呢,有点文化瞧给你能耐的。”缑钟齐笑着不理,跟着问彭小满:“华北到华南,为什么千里迢迢转到这儿来了?”
李鸢侧了一下`身,低头看彭小满伸手扯了扯衣领。
“多方因素吧,不好说。”
一听就是敷衍,还有那么点儿慷慨深沉的意思,让李鸢想起倚天屠龙里的峨眉彭莹玉,被丁敏君剑指左眼,鲜血横流,荆榛满目,依旧凛然道的那句:“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我便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可话在彭小满这么个高中生嘴里,则特显违和。于是李鸢盯着他的头顶发旋没忍住笑,轻轻“哧”了一声,好歹没什么尖锐的恶意。
彭小满听见了也没吱声。
“云古要是一线,咱们青弋就是一百八十线。”陆清远顶了下鼻尖,伸腿往前一翘,做了个膝盖点球的动作,“特有落差吧?”
“还成。”彭小满稍稍停顿做了片刻思考,歪了下头,“原来的学校吧,压力山大,牛`逼的学生太多,没这里自在。云古其实……也没这里漂亮空气好,没这里住的舒服,什么奇峰抱月满城春柳,听他吹呢。”
李鸢跟漏了气儿似的,侧过头又是一声哧。
“嘶——”彭小满这就很不高兴了,装着把他的反应往心里去的模样,手搭上围栏对着他似笑非笑:“李少侠你今天看我很不爽啊,有意见直说别在一边水开了似的嘶来嘶去行不行?”
李鸢咬着棍子不看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缑钟齐冲他一指,“他不是看你不爽你放心,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是不平衡了。”
“不平衡?”彭小满追问。
缑钟齐聪明地点到即止,推了下眼镜,不再作答了。李鸢转过头,隔着彭小满去看他,眼睛一眯,他那副颇有角色可塑性的五官,顿时就显得忠奸难辨,像色戒里的梁朝伟似的,充分好看,也有别样的危险与深意:“你又知道了?”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好在缑钟齐总气定神闲,拿捏有度,他回望着李鸢点了下头:“我知道,你觉得我不知道。”
听的彭小满和陆清远脑子里云烟雾绕的,觉着他俩之间的对话,分外像《无间道》里,陈永仁和刘建明的那场精彩的天台博弈。现在我想做个好人。好啊,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个好人。什么跟什么呀。
“高考在青弋考,还是回云古?”缑钟齐问彭小满。
“学籍还保留在那边,这里只是借读一年半,考的话。”彭小满翘了下脚尖,“还是得回云古。”
“大市线低好考好吧?”陆清远颇忿忿地一拱眉毛,“搁他们那儿上一本的分放我们青弋,文理学院都进不了,要么就高考移民去西北腹地,总之就属我们这种鬼地方不上不下,操。”
彭小满不服,冲他笑:“你这是地域歧视。”
“毛咧。”陆清远伸过只掌来掰着指头算,“云古那边的大城市教材内容就少些,文言文少数学模块少英语听力免除,爽飞起不说硬件设施普遍高我们这种地级市好几个段位;你再说他们的升学体系,铁打似的完善根本不愁,我们这儿还得求爷爷告奶奶交这个赞助费那个择校费的;再最后别说分数线了,考卷就他妈根本不一样,他们全国卷我们地方卷,能比么?”
“你怎么算那么清楚?”李鸢听完乐了:“下一届青弋人大代表就是你了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不是得投机取巧钻空子拿分么儿。”陆清远撸了把后脑勺,“得亏我是个体育生但求过线就行,不像你们文化生啊,任重道远道阻且长的,博吧。”攥拳嬉皮笑脸地往下一扽,特欠揍地比了个加油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