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梨花听着腻歪的几句话听出一身寒颤:“……一把年纪了,还当你小时候这么不要脸啊,狗腿精似的,好好说话!”
好不容易这家又有点人气了,沉乾使出浑身解数好好逗了逗朱梨花。他妈想跟他们耗着,他也不敢再上去刺激,哪怕这一路走得战战兢兢也认了。
找了个阴凉天,两兄弟在朱梨花眼皮子底下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奔老城区翻明学清那户口本去了。
明硝开的车,谁也没开口,说起来两个人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也确实没有实打实的单独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沉乾累垮在副驾驶位上,喘口气都觉着不真实,瘫了一会儿就手脚并用像只树袋熊似的慢慢摸到他弟弟边上,头一下一下撞明硝肩膀。
明硝分出一只手揉了揉他哥的脑袋,叹了口气,终于打破平静:“累了吧。”
这几天他哥哥全身心戒备,就怕他妈一个急火攻心,家里就不成样儿了。累了难受了也没敢跟他抱怨,现在连撒个娇都闷声不吭的。
沉乾闷闷地应了一声:“累。”
明硝趁红灯凑过去亲了亲头顶,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一茬咱马上就挨过了,不着急。”
无论是明学清还是,他们妈妈,都有过去的时候。
沉乾长吸了一口气,抬头坐正,一瞬间又信心满满的模样。
“对!不怕!”他觉着自己可中二了,一把年纪还得给自己打气加油。
又自信又难受。
明硝看得心都揪着了,也不管红绿灯,继续把人拉到怀里抱住。
“怕也没事,我给你扛着呢,你没看咱妈态度好多了吗,我再找机会跟她聊聊。”
沉乾窝在他怀里,有点意外:“……你什么时候跟她聊的啊,她没气得揍你吧。”
“就咱分开睡头一天,她没松口,好歹也没当你面提了,这是场持久战。”
沉乾张了张嘴,没吭声继续闷在明硝怀里。
明硝怕他心里还难受着,继续轻声哄:“你之前不是还说我羡慕邵叔的请柬吗,那会儿咱俩在一个户口本上,领个结婚证也麻烦,现在不一样了,等会儿把户口一迁,一张机票我们就能结婚了。”
沉乾听得愣愣的,觉着脑子有点不够用。
“所以你别看咱们现在的局面有点糟糕,事物都有两面性,我们等着就行了。”
有坏就有好,明硝不是小时候那个挨了打只会逃,觉着世界暗无天日,未来遥遥无期的小孩儿了,他已经学会去憧憬未来,然后去打造一个相对不错的未来。
沉乾最近皮得自己都有点懵,现在被哄的一愣一愣,明硝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这批人,好的坏的,总归都陆陆续续有了归宿,这么看来,就只剩下他跟他弟弟了,哪怕这过程艰难一点,但总算也是开了个头。
沉乾想,那就这样吧,开始了,就有结束。
很快到了老城区。
死了人,这一圈就被围上了,两个警察在前面接应他们,看他们来了把警戒线给撤了。警戒线也就是个摆设,这地方早就被淘汰,除了明学清为了躲人,压根没有其他人住着。
才这么几天,两个人都瘦了一圈,吴警官也叹了口气,人情还是法理方面,他们都没有再审问的权利。
“这地方我们警方只做了初步的搜查,物件都保持了原样。户口本证件我们已经帮你们拿出来了,还有......”
吴警官把一份文档递给明硝,还是开了口:“确定是自杀,里面是一份遗书。”
明硝猛地抬头:“.......遗书?”
沉乾也愣了,把人半揽住。
吴警官点点头:“从这房子里搜出来的,本来早该通知你们,不过这个案子虽然不是人为,背后牵涉还是太广,没彻底确定下来就没能跟你们讲。”
“接下来的流程你们也知道,死者背后的黑色链我们警方会继续追查,遗体就尊由亲属意愿,确定时间火化。”
“遗书......我们都看过了,抱歉。”他办案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法理上简单,情理上却复杂的案子。
明硝茫然地接过文档,打开。
他们把这一趟当做这场缘分的终结,没想到明学清还留下了一份类似罪已昭的绝笔,硬生生把这段缘分续上了。
他大概也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遗书也是以第三方交托的口吻,短短几行字,他脱离了赌徒和酒鬼的身份。
最后一次文人风骨,在漫漫尘世里,以身销骨毁为代价,交付在一张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