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本来就是这样,”许然睁开眼睛,淡淡笑着,“你看我,我现在是个残废,你给了我那么多,我又能给你什么呢?”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从两人之间穿过,许然抬起头,用力眨眨眼,不让泪水流下。
“你这么好,应该拥有一个值得你对他好的人。那个人……不是我。”
林燊用力握着他的手,“然然,你看看我。”
天边飞过一群海鸥,太阳躲在层云之后,露出单薄的日光,从云雾间洒落。许然定定地对着天空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里的泪水都被吹干,才低下头,望向林燊。
林燊也回望着他。神色中没有悲伤,只有种淡淡的委屈,仿佛早已知道他答案,渴求着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是我回来晚了……”他喃喃着,嘴唇几乎贴着许然的手背,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泛起一阵疼痛的酸涩。
许然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发现自己在笑,但脸颊是湿润的,眼睛被风吹得生疼。
如果是你就好了,他在心中默默地说,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你,不知道该有多好。
在情窦初开之前便分开,在粉身碎骨后重逢,他和林燊一直站在彼此不对的时间线上,即便想要拥抱,也有心无力。
许然努力勾起一个微笑,故作轻松道,“你年后就要出国去了,记得快一点安顿好,林阿姨还在等你带她出去玩呢。”
林燊抬起头,表情复杂,低声说,“不是出去玩,是定居。”
“是啊,阿姨操劳了一辈子,现在换你孝顺她了,多好。”
许然摸摸林燊的脸,替他抹去眼角的湿润。他的指尖很冰,林燊将他的手重新捞回来,握在自己掌心暖着。
“跟我走吧。”他说,“我能照顾好你。”
“林燊,我们才重逢多久?”
满打满算两个多月,即便是真心喜欢,他又怎么能安心依靠林燊的“喜欢”来过活?
林燊沉默良久,忽然问,“你还喜欢他,是吗?”
许然苦笑,“不要提他。他欠我很多东西,你却不欠我什么,你不需要和他比。”
“那他欠你的那些,你想让他还回来吗?”
这问题问得许然一愣。
想吗?怎么可能会不想,从十年前到现在贺承欠他的每一份感情、每一份希望,许然都想让他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林燊站起来,对他伸出双臂。许然身子前倾,与他交换了一个拥抱。
林燊在他耳边轻声说,“答应我,不要轻易原谅他。我会生气。”
许然笑了,拍拍他的背,“我答应你。”
这天他们在海边坐了很久,聊彼此的人生,用馒头投喂海鸥。成群的雪白的精灵在海面上略过,他们将馒头掰成一块一块的,丢到缓慢涨落的潮汐里。
直到夕阳西下,林燊才重新将他抱回了车上。
车子停在许家楼下,林燊熄了火,忽然问,“如果当年你们没有搬家,我们是不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许然淡淡笑着,在心中回了他一个答案。
回到家,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倒在床上,泪如雨下。
半晌,他拿出手机,给林燊发了一条短信。
——谢谢你。
很快,那边回过来:笨蛋,不客气。
短信发过去之后,楼下白色SUV终于起步,缓缓驶出了小区,将万家灯火抛在身后。
林燊的飞机定在初七,国外农历新年不放假,他能拖到这会儿已经是极限。
飞机起飞前,他给许然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从旧相册翻拍过来的,上面是两个小男孩,年纪大的那个抱着小的,小的手里拿着一只海星,对着镜头笑得香甜。
青梅竹马,有缘无分。
从这天起,许然几乎变了一个人。
许家父母察觉到他的变化,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成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画图。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挣钱成了他现在最大的目标。
只是挣出钱来做什么,一时间他也给不出个答案。
闲暇时间,许然开始研究房产。他咨询了中介,给那套二手房估了价。价格不太乐观,他在卖与出租之间徘徊。
二月十号,贺承又发来一条信息,上面短短四个字:我回家了。
看过之后依旧删掉,让它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