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靖堂一手拿着周报表,从上往下逐条点评,一手往嘴里送橘子。贺承就坐在床边听他一会儿来一句,也没办法反驳。
贺靖堂的意思很明显,在外面不行,赶紧回家来。
“当初可说好,我在家待三年,如果没有改变心意就允许我出去闯荡。”贺承道,“你可不能反悔。”
贺靖堂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贺承很想说,那您就别让公司里的人每天吹一次耳边风,弄得像那么大的公司离了两个姓贺的就运作不下去似的。
知道许下的承诺不能轻易反悔,贺靖堂硬着脖子将挑刺变成了休假时的乐趣。贺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每天回家都像给老师检查作业似的,非得被说教一通才能休息。
也只有在贺靖堂满意了,放他回屋的之后,贺承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时间,去想一些私人问题。
回家后,他减少了联系许然的次数,怕冒然的打扰会勾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年初离开前他将这边所有的房产全部卖掉,只剩下许然住过的那间。虽然知道两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回到那间房子,但贺承依旧将它留着,以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他得记着曾经做过的荒唐事,那些刻在许然血肉上的伤痕,就算许然不再提起,他都不能主动遗忘。
那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救赎。
他惦记着许然的腿,发消息问:感觉好些了吗?
他知道许然肯定很疼。曾经查过资料,里面称瘫痪病人最先恢复的多数是痛觉,贺承难以想象受过伤的脊柱要怎样才能痊愈,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希望许然能挺过来。
很晚的时候许然才回消息,贺承拿起表来一看,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还好。
——怎么还不睡?
——就睡了。
贺承微微皱眉:是不是睡不着?
过了很久许然都没有回话,贺承便知道,他是疼得难以入睡。
贺承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他,哪怕自己现在身在D市,陪在许然身边,也无法分担他一分一毫的痛苦。这是他们两个共同经历过的惨烈,现在却只有许然一个人承担所有痛楚,他哪怕再心疼也无济于事。
对不起。他颤抖地打着字:真的对不起。
许久,许然才回:睡吧。
这一夜,二人无眠。
一周后,贺靖堂出了个馊主意,把贺承派到了国外开会。
贺承什么都没说,反而愈加卖力地工作。贺靖堂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却没想到他说,“我要早点回去。”
“你干什么?”贺靖堂难以置信地说,“家里就这么留不住你?”
贺承对着视频淡淡道,“不是留不住,是没有留的必要。”
“你!”贺靖堂气得脸色发青,“你要是这么急着走,就永远也别回来!”
贺承丝毫没有畏惧,“可以。”
贺靖堂气得没法,但也不能真不要这个儿子,只能把所有抱怨都往肚子里吞。
原本被贺靖堂加塞加得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做完的工作,贺承硬生生用了一周半就全部解决。
他拎着行李来到机场候机室,心情几乎抑制不住地雀跃起来。自己就要回去了,回到那个许然所在的城市,之后不管经历什么他都要陪在许然身边,绝对不离开。
除非许然转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或是他死。
登机前,他给许然打了电话,还未等人开口便急切地说,“就要回去了,等我。”
“……”
许然顿了顿,道,“你几点的飞机?”
“现在,马上登机。回去要十二个小时。”贺承心中满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你明天有空吗?”
“怎么?”
“我给你带了礼物,不多,你到店里等我。”
知道他想拒绝,贺承立即补充道,“就见一面,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不来,我就送你家去。”
“……”许然叹了口气,“好。”
贺承这才重新展露笑容,“我手机先关机了,店里见。”
他关掉手机,抹去心头淡淡的不舍情绪,拎起行李大步向登机口走去。
耳畔是航班登机的提示音,贺承忍不住勾起嘴角。
就回去了,等我。
这边,许然挂上电话,看着窗外呼啸的狂风,隐约有些担忧。
许母抱着刚洗完澡的小黑从浴室里出来,道,“入秋以后这风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