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很难过,明明不想上班,明明不想面对所有人,明明想回到家里长睡不起,可是她又拼命想忍住痛苦,从昨晚开始拼着命和林子越搞笑打屁,拼命逼着自己来上班,逼着自己不许躺下来,她也不明白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强还是怕躺下来以后就真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周心意从小是个奇怪的孩子,心里越是难过,她就表现得越是亢奋,话痨得跟燥狂症患者似的,她最爱的爷爷去世后一段时间,她就话痨了很长时间,连上课时都忍不住要不断找人说话,同桌说不够,还要和前后说,搞得老师奇怪不已,平时挺安静一小孩啊,怎么突然就多动多话症了?
长大后她明白这是一种心理的自救方式,她知道她的身体又开始自发启动应急自救了……
周心意觉得她一直提着一口真气,才算撑到现在,如今早已气若游丝,她渴望象武侠小说里一样,能有个人掌贴着掌,渡给她一些真气。
那个林子越,他能吗?
周心意自嘲:不,不,不,怎么可以有这么幼稚的想法!早十年八年,周心意就明白,让一个男人去医治另一个男人留下的伤痕,无异于以毒攻毒,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也许这也能算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是如果没有强劲的身子板,谁扛得住?说不定还没治好病就先把自己整死了。
只不过,她总得打发痛苦的时间吧?她不能躺在家里天天以泪洗面,她不想上演悲情都市,所以她只能冲出家里,走向世界。
撕裂般的痛苦象被按在水里的皮球,使着劲地想窜出水面,她只能努力地把它按下去,再按下去。
离婚时的情景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反复回放,每次都突出其中某一个细节,将她折磨得筋疲力尽。
她难以承受一波又一波的心痛,只能尽量专心地想她与林子越相遇时的种种可笑情形以及昨晚实实在在的□来拼命抵挡。
然而,痛苦远比昨晚那些短暂的欢愉强大得多。
周心意苦笑,真是没有用,不就是离个婚吗?干嘛跟天塌下来似的。世界上离婚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得都去寻死呀,还不是一个个都活下来了,别人都活得好好的,她不信她就不能。
反正上班时可以用工作充实,周心意所在的健身俱乐部是本市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一所会所制俱乐部,俱乐部建在离市中心大概二十分钟车程的一座山上,她那位财大气粗的老板包下一整座山的使用权后好好地修整了一下,在山顶盖了一所五星级的酒店,在山腰处盖了这一座也堪称五星的健身俱乐部。她担任这家俱乐部的副总,负责内部管理,也确实没多少时间能拿来伤春悲秋。
那下班以后怎么办呢,还有,从今往后的每一个漫漫长夜怎么办……当然,她可以用男人来充实……漫漫长夜……可以拿来慢慢长日呀……
天涯某女说过:怨妇对社会的危害比□大。周心意莞尔:与我心有戚戚焉。反正,她绝不当怨妇。
周心意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气,就象再快乐的时光都会过去一样,再痛苦的时光终有一天也会涯得过去。
她站起来打开窗,还有点凛冽的冷空气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和一片翠绿扑面而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往窗外望去,通往山上的柏油路在绿树的掩映下蜿蜒而走,路的尽头是山顶酒店大堂的彩色屋顶,象葡萄牙辛特拉古城里童话一样的摩尔城堡。
和陈诺一起去葡萄牙辛特拉时他们刚结婚一年,还是浓情似水的时候,只要两人在一起,连空气中的水份都带着甜蜜的味道。
葡萄牙山区的风冷而潮湿,周心意在山脚下买了一件当地的棒针大披肩和帽子,
陈诺租了一辆车,他们一路自驾缓缓开上山,周心意开着窗大声唱:“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向我们,我们象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往城堡而去的蛇形公路上正好有自行车爱好者组织的山路赛,选手们喘着粗气踩着车,他们的车经过时,一位年轻的外国帅哥一边吭哧吭哧地蹬着车,一边不忘对着周心意喊:“Hei,Chinese doll!Hei!”
陈诺开心地将头伸出窗外:“Hei,She is my wife! Hei!”
窗外传来一阵笑声,陈诺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搂过周心意:“我老婆,不许别人惦记着。”那时的她快乐得不得了,她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