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年轻女子突如其来的沉默取悦了伽蓝,她终于放过了那些可怜的蚂蚁。台阶
上,伽蓝双臂环胸俯视女子,慢吞吞的语速在冬日的阳光下隐隐带着几分寒气。姑
娘,佛说众生平等,蚂蚁是生灵,不可杀,但寺院的古树也是生灵。当一群蚂蚁栖身树
洞时,当一群蚂蚁啃咬树皮为食时,姑娘觉得佛又该如何安置他眼中的这些生灵呢?世
间万物遵循的法则各有不同,用你的对与错来衡量我的对与错,你不觉得很愚蠢吗?"
年轻女子被伽蓝堵得哑口无言,大概本人也觉得伽蓝说得很在理,却因伽蓝说她
"愚蠢",所以才会心有不悦站在台阶下干瞪眼。
伽蓝自是不放在眼里,声音平和。"姑娘既然信佛,那么应该听说过有关释迦牟
尼的佛学典故。释迦牟尼曾教育须达长者七佛以来,犹为蚁子八万劫后,未脱鸽
身。所谓一失人身,万劫不复,哪怕七佛在漫长的时间里渡劫成神,蚂蚁它还是蚂
彐蚁哪怕鸽子历经八万劫难,鸽子它照样难脱鸽身。对世间生灵,佛祖早已释然,姑
娘又何苦较真放不下?"
再次无言以对,年轻女子脸色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最终在伽蓝"温暖平和"
的注视下窝着一肚子火转身离开。
林宣站在廊檐下,靠着一根柱子,目睹了全过程。
寺院里钟声回荡,暖暖的阳光下,伽蓝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女子一步步走远。抬手
撤掉包裹在身上的大围巾,扬起火红的围巾包在头上遮挡阳光,动作随性帅气,却蕴
含着几分冷漠和淡淡的风情......
出国画画从很久以前,林宣就深深地意识到,伽蓝虽表面亲和迷人,实则具有极强的攻击
力。适才口头教育女孩子对她来说已是格外开恩,她只对身边的人宽容,对挑衅的陌
防人向来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此时,伽蓝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一扫之前的煞气,嘴角笑容沉静,林宣软了神
巨,适时回她一抹笑。
有点小性子倒也不打紧,与其让别人平白无故地欺负她,倒不如她找欺人者一吐
郁然之气。
除夕夜,窗外的烟花震耳欲聋,伽蓝给江少陵发短信,只有寥寥四个字新年快乐。
很俗的四个字,被她引用后,再被江少陵同样引用,他回"新年快乐!"
夜间守岁时,伽蓝忘在沙发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大年初起床,菀姨笑话她
睡得太沉,连林宣帮她洗完脚抱她回房都不知道"
散完步回来,林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报,伽蓝走到他身边坐下边笑着问他帮美女洗脚有什么感触。
想了想,林宣带着笑容说"温润如玉,玲珑到透,美得令我不敢直视。"
伽蓝点头之后再次点了点头。林直说的可都是大实话,美足难觅,她这位林哥哥
昨晚帮她洗脚可是占了大便宜,所以她无须觉得不好意思。
林宣他们大年初二启程回美国,年初一是逗留S市的最后一天,下午小辈陪长整
一起去戏园听昆曲。
此次回来,菀姨记挂母亲生日在即,特意请唐人街裁缝师傅赶制了两件旗袍,一件留给自己穿,一件给母亲穿。
去戏园听戏,母亲提前换上那袭黑色秀花旗袍,又将长发绾成髻,用木簪斜插固
定在脑后。旗袍很考验身材,菀姨皮肤白皙,一身旗袍显得很温婉,母亲却像是从民
国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古典韵味浓郁。
菀姨围着母亲转,忍不住再三赞叹。嘉文,这件旗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
戏园里,音乐袅袅回荡在院落里和廊檐下。几盘点心,一壶茶,三位长辈在听戏
间隙感慨时间匆匆。林宣一边聆听长辈讲话,一边把瓜子剥掉壳放在一旁的碟子里。
伽蓝一边拿着林宣剥好的瓜子往嘴里塞,一边跟着看客瞎起哄,追随众人鼓掌叫好。
林宣表示很怀疑"台上在唱什么,你听得懂吗?"
"听不懂。"她能听懂才怪。
"听不懂你还鼓掌?"
伽蓝很认真地回 "虽然听不懂,但演员唱功了得,一段戏里好几处哭腔,我可
飙不上去。"
林宣笑,把瓜子盘推给她,但愿这些瓜子能堵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