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斌搂着她往停车坪去。
把她弄到车上,他去后备箱拿了两瓶水。脱下外套扔去后座,他看看她,扭开盖子,喂她喝了两口。
钟亭坐起来一点,胳膊肘支在窗沿上撑头,闭眼休息。
不一会儿,空调温度上来,她的面颊被热风吹得有些燥热,昏昏沉沉地发现车还在原地。
醉眼熏熏地看身边人。
何志斌靠在椅背上抽烟,眉目舒展,目光冷淡。有所感应地,他扭过脸看她一眼,用手背蹭了下她的脸。
“怎么不走?”钟亭问。
“这支抽完。”他弹了下烟灰,“喝这么多干什么?”
“难得开心一下。”
“平时过得不开心?”
她看看他,笑。
何志斌也笑了下。
酒气和烟味在车里一丝一缕漾开。几个小时前,这个男人停驻在她身体里的感觉还在,这个时候,两个人之间倒是有点说不出来的距离感。
等他把烟抽完,车终于发动了。一路无言,他把她送到楼下。
“要不要送你上去?”何志斌问。
“不用了。”
他也真的没再动。
拎包下车,钟亭看见远处的一个黑影,关门的动作慢下来——被车灯照亮的花坛边缘,一团模糊的人影。
钟亭带上车门,走过去。
方真云坐在花坛边。身上穿的是她来时的那件毛衣外套和牛仔裤,她戴着衣服上的风帽,双臂抱在胸前,缩成一团。嘴唇都被冻白了。
“你坐这干什么?”钟亭问她。
真云站起来。
“看你一直不回来,又不接电话,有点担心。”真云看着她,“你喝酒了?”
“我喝酒关你什么事?”冷冷的声调,钟亭问,“你是不是又开始了?”
方真云不说话。
回头看了眼熄掉火却没有走的车,盯着女孩看了两秒,钟亭转身上楼。
盯着她的背影停顿两秒,方真云跟上去。
跨出步伐的瞬间,身后的车骤然亮起大灯。方真云转脸看过去,没有用手遮挡刺眼的光线。车灯雪亮,她无法看清里面的人。倒是里面的人,能看清她。
尽管上次他送了她去医院,但直到这次,何志斌才看清了她的长相。又或许说,是记住了这个女孩的样子——一张清纯稚气的学生脸。
车从她身后擦过去,引擎声轰鸣。
回到家,钟亭很快地洗了一个澡,倒在房间的床上。
有人敲她的门,她没应声。过了会儿,门被推开,客厅的光从背后照进来,勾出女孩身形的轮廓。
“喝点水吧……”真云在她床边坐下,手里端着水杯,想照顾她。
“你去睡吧。”钟亭没有睁眼。
过去的十来天她一直很好,很乖。就知道,都是假象。
“你生气了?”
听着女孩小心翼翼的声音,钟亭幽幽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沉默中,真云说,“对不起,我就是担心你。”
“不怪你。”钟亭吸了口气,“去睡觉吧。”
闭着眼,良久,钟亭听见玻璃杯被放在床头柜上的声响,再然后,是人走出房间的脚步声。
睁开眼,她闻见自己身上不断往外涌的烟酒味。头疼。
这一夜睡得不好,然而第二天天刚亮钟亭就醒了。
不过有人比她起得更早。走出房间,她看到方真云已经在阳台上逗咪咪。
洗漱后,钟亭走上阳台,给窗外的花花草草浇水。
外面晨光熹微,雾很浓。细细的水流汩汩往下淌,撞击到层层叠叠的叶片,零散落入泥土。
“要不要跟我去晨练?”
方真云一直蹲着逗猫,在很细的水流声里,她仰起脸,有些怔然地看着钟亭。
“去不去?”
钟亭放下水壶,又看着她问了一遍。
小区附近有一座山丘,附近的老人每天都赶早去锻炼。钟亭和方真云换衣服出门,简易吃了早餐,一路散步过来。
秋天,山上草木败了很多。她们拾阶而上,到达山顶时,阳光刚好。几个老年人在空地上耍剑,空气闻起来冷清干净。
钟亭走到山边看风景。
来时脑袋还有点宿醉的沉,此时被风一吹,畅意很多。方真云站在旁边看着她,淡淡的阳光透过睫毛,在她眼部投下两道很浅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