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_作者:照乌山(201)

2019-04-02 照乌山 校园

  但这一次, 不只是难受,而且心里还有别的东西。

  舒柏晧手抓了抓垃圾桶, 将喉咙里翻滚的酸水压了下午,然后直起身, 勉强让自己站起来。

  这时温博凉过来了。他站在他背后,厚实而温和的手掌,贴着在他后背的脊梁骨,上下摩擦。

  这让舒柏晧再也忍不住了,他趴在垃圾桶上吐了个干净, 吐的昏天黑地,两眼发红,几乎将胃都给吐出来了。

  他一边吐,一边将背往前躲,不让温博凉碰到他。他无法想象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别,别碰我,你一碰我,我就会想吐了……”

  “就是要吐出来。”温博凉一步不让,他厚实的手掌继续顺着他的背脊上下顺气。

  舒柏晧只能难堪地弯下腰,对着垃圾桶又吐了一会儿,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才扒在垃圾桶边定了定神。

  他不敢抬头看温博凉。温博凉似乎离开了一会儿,但又马上折了回来,给他递了一瓶拧了瓶盖的矿泉水。

  舒柏晧接了过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水还是过年去看外婆的时候,留在后车箱没喝的。

  舒柏晧用矿泉水漱了口,又缓缓喝了一大口,分几次咽下去,这样重复几次,直到嘴里再没有难闻的酒气和胃酸味。

  舒柏晧翻过身,两腿肚子打颤,一下坐在花坛边上。

  他坐在那儿平复了一下呼吸,温博凉跟他一起坐下了。

  他们两人并排坐在花坛边的垃圾桶旁。他们衣着光鲜而整齐,却一脸狼狈不堪。好在半夜的公寓小区没什么人,让他们的古怪的行为没那么引人注目。

  舒柏晧低声喃喃。

  温博凉问:“你说什么?”

  “对不起……”舒柏晧放大了点音量,认真道:“我去之前是应该跟你说一声的,但是”

  “为什么没说?”

  舒柏晧:“因为,因为你肯定不让我去。”

  温博凉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让你去?”

  舒柏晧又语塞了。

  他垂下头,自说自话道:“岳耀川在电话里跟我说,说我不去,日后肯定后悔。我后悔的事只能想到一件,那就是他在展览会上淘汰我们,所以我必须要去。”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项目,“这个项目对你多重要啊,我怎么能让他从中作梗呢?”

  温博凉没实话,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冷峻的五官在月光下笼了一层轻薄的荧光。他的眼睛藏在深邃的眼窝里,而他的深邃眼窝藏在细脚金边眼镜的镜片后,他整个人被一层又一层的包裹隐藏起来,一双单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漠的细线。

  他开口道:“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

  舒柏晧没明白温博凉的意思。他扭过头,认真地听温博凉说话。

  温博凉继续道:“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父母从来没有完整的属于我。他们的注意力要么的哥哥身上,要么在弟弟身上。所以我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这是让我平静的方法。但现在不一样了吧。你是唯一一个注意力永远在我身上的人……”

  他纤长而浓密如同鸦翅的睫毛微微一颤,低沉呢喃道:“大概……你并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温博凉说的,是中间儿共同的情结。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得到父母最多的关注,最后一个出生的孩子,得到父母最多的宠爱。而中间的那一个,从一开始,便注定经受着父母注意力的缺失,尤其是温博凉这样的家庭。

  温博凉强迫自己不去关注这缺无的情感,但与此同时,他又无意识地渴望另一个人全部的注意力,毫无保留,全心全意。

  在他那颗冷漠的心里,空缺了一条口。这条口子比谁都大,比谁都贪婪,需要无穷无尽、近乎偏执的爱意和专注才可以将它填满。

  其实很难说,他们这两个人,到底哪一个更没救。

  舒柏晧怔怔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里又开始发胀,胀到发暖,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温博凉。

  原来他的意义,其实是这么重要么?

  温博凉低下头,他膝盖上的手翻了过来,露出手掌,说:“回不回去?”

  “回去。”舒柏晧用力点头。

  他跟温博凉一起回到家。

  舒柏晧晚上没吃什么,只中午吃了一份工作餐。刚刚这么一折腾,全吐了个干净。

  张阿姨今天不用来家里。他们回得突然,家里没准备晚餐,温博凉和舒柏晧一起用冰箱里的所有调料,牛肉、鸡蛋、火腿、培根和奶酪,做了一大锅分量极超足的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