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寄希望于……”章绍池嚼着一嘴沙子,“寄希望于这人良心未泯,尚存底线。”
冷枭提枪从他面前踏过,没伤他性命,总让章绍池感觉着,他们面对的对手,心态也复杂难测。或许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被恶欲诱惑着,同时却也向往光明。每个人都藏着善良和凶恶这两副面孔,在拼命地角力。
章总这时一偏头,瞥见驾驶位上那位年轻男士——好像应该搭讪一句?
他上的就是周彬的车。
周彬开着车:“跟上他们的逃走路线,尽快找到人,来得及!”
章总:“嗯。”
客套话和温柔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老板架势端得很足,可对方毕竟不是他公司雇的秘书司机。双方还颇有一场渊源,此时受人恩惠,让章总面子上挂不住呢。
章绍池侧目扫过对方开车的手,周少爷戴了一双绒布手套,很有经验地扎住袖口防风防沙。
大约就是心理暗示在疯狂作祟,他总觉着周彬把握方向盘的右手不太灵便,开车时候手抖……
他吭了一声:“到前面停下,我来开车。”
周彬看他一眼:“不用,我手没问题,我能开车。”
章总:“……我说我来开!”
周少爷人很随和,笑了两声,在前方停下了,跟这位脸很难看的老板交接驾驶权,安安稳稳地坐车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然而想要从章绍池这号人嘴里听见一句软话,或者表达歉意的话,那简直是不可能,除非这片沙漠都变成海!主动开车载着周少爷赶路,在自我认知里,就算是低头致歉了。
聂妍在频道里闲聊家常:“老板您替我问周先生好啊?以前多有得罪,请他多多包涵!”
章总不情不愿地开口:“那个谁,裴组长的侦查员,那姑娘你见过。她问你好,让你多多……”
“多包涵她?”周彬一笑,“我记得她,在船上摸过我的钱夹吧?但她没拿我的钱,还给我留了吃饭钱。您转告她,我不计较啦。”
章总:“…………”
憋了一肚子郁闷和没面子,他也很想质问和吐槽:你小子他娘的,跟那个冷枭到底什么关系?
战斗友谊,还是肉体关系?别告诉老子你们俩有一腿!见鬼了,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你是瞎眼了吧?还是姓冷的眼瞎了?是老子快要眼瞎了……章绍池在内心翻来覆去吐了八百句槽点,最终维持住风度没说出来,然而尴尬的脸色把什么话都说了。
周彬瞅他一眼,又淡淡一笑,可不想呛茬儿吵架。
他也用脸色回应:章老板您想歪了,没有那种事。
周彬身为“体制内”员工,前来与裴组长接头并且和逃犯冷枭私相授受,显然隐瞒了上级,也冒了很大风险。中途再次差池意外,让他们几人陷于茫茫沙海,孤军深入,都回不去了。
他们背后,各方人马也曾陷入激烈的争吵,在公共频道里用几种不同语言争执不休:“【NAF-A-000】号探员,在开罗南部八十公里的小城被劫,或许遭遇不测,急需救援和火力支援!”
“这人也在逃犯名单上,他和通缉犯冷枭一起跑了!或许还有总部通缉的罗马前任高层江瀚,三人很有可能在一起。”
“不,不,裴组长不是逃犯,他是被冷枭强行劫持的。”
“冷枭打爆了我们的车、撞伤我们的人,然后他俩跳伞跑了!裴组长假若不愿被劫为什么跟通缉犯走?”
“裴组长是昏迷状态被劫而且是你们对他使用了化学药品!这简直荒谬,我绝不相信他会自愿跟冷枭走。”
“但冷枭是被江瀚协助越狱,而江瀚和裴组长的关系已经呼之欲出你们六处比谁都明白!揣着明白装糊涂,替自己人文过饰非,这烂摊子你们打算怎么收拾?怎么收场啊!”
秘密电文一字一句显示在黑色屏幕上,行动的使命迫在眉睫:
【埃及与苏丹边境地带,靠近红海沿岸,存在一片裂谷。卫星地图上这里属于真空区域,脱管地带。初步查明,现有违反《国际生化禁运禁造条约》的恐怖分子,与当地反政府武装勾结,在附近藏有制造工厂及运输渠道……请求各方配合支援,全力抓捕。】
另有一队救援车辆,车厢上都贴有醒目的五星红旗标志,浩浩荡荡向东非进发了。
车队犹如在迁徙季节里奔腾的角马群,在荒原上划出滚滚沙涛,带起一片弧形的壮观的沙尘暴。
同时,我方军舰从吉布提军港出发,向北缓缓靠拢,接近红海腹地。至少两架“海鹰”水陆两用武装直升机,从甲板升空,快速驰援东非的剿匪行动。
……
大约半天之后,也不知确切过了多久、是什么时辰,裴逸借着透过眼缝的光亮,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