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闻楷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递给他,“坐下吧。”
季舒坐在椅子上,杜闻楷回到位置,低头看了眼试卷,不禁笑了,“刚好批到你的试卷。”他把试卷抖开给季舒看,季舒瞄了眼,一整面的红, 他脸色微红,摸了摸鼻子, 他小声说:“老师,我有些不舒服,这个是病假条。”
杜闻楷接过那张病假单子看了看,抬起头眉头微蹙,担忧道:“发烧了啊?”
季舒点着脑袋,“昨天淋了雨,有些低烧。”
“和家人说了吗?待会你自己回家还是有人来接你?”
季越东昨天陪了他一个下午,原定的行程打乱后,今天应该是很忙的,季舒早上坐在他车里,还听到他和助理通话,语气不算和善。季舒想到这,就对杜闻楷说:“我自己回去。”
杜闻楷表现出不放心,他身体前倾,伸出一只手,掌心敷在季舒的额面,热度从皮肤里散开,他与季舒的距离很近。季舒皱起眉,被他突然爆发出来的入侵式的气息吓到,他觉得不适,往后缩了缩。
杜闻楷收敛下来,推着鼻梁上的眼镜,对季舒说:“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待会要出去办事。”
季舒想说不用,杜闻楷则说:“正好在车上和你说说你的数学成绩。”
老师之于学生,似乎如同高高在上的不可违抗的神明,这是一道套在学生脖间的项圈,也是落在师长身上的枷锁。站在道德线的另一端,杜闻楷熟练的解开了这道枷锁,手掌顺着季舒的额头滑下,在他的脸颊上摩擦。
季舒觉得怪异,却因为杜闻楷说起他成绩的事而沉默下来,他看着那张丢在桌上的病假单,姜颜两个字压在校医印章下。
季舒去教室里拿了包和陆潇说,“我先回去了。”
陆潇问他:“现在?有人来接你吗?”
季舒白着脸,似乎站都站不稳,他依靠着身后的桌子,低声道:“杜老师送我回去。”
“杜闻楷?”陆潇眉头皱皱,他还想说什么。后门被敲了敲,杜闻楷站在门口,“季舒,我们走吧。”
季舒朝后门走去,陆潇拉了一下他的手,“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杜闻楷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奥迪Q7,杜闻楷拉开副驾驶门,季舒抿起嘴弯腰钻进去。他的后背被杜闻楷轻轻推了一下,手指顺着背脊一路往下,季舒打了个激灵,回头看他,杜闻楷已经关上了门。
他发动车子,引擎声响起,便在这时,车窗外小跑来一个人,敲着窗口让他把车窗降下去。杜闻楷皱起眉,季舒侧头看去,喊道:“汤……姜老师!”
汤臣朝他摆摆手,他的手压在车窗上,低头看着杜闻楷。不算年轻的老师,却因为保养得当而看着小了许多岁,谦谦君子文质彬彬,是一个能唬人的模样。
“你是谁?”
汤臣刚来不久,杜闻楷疑惑地看着他,汤臣笑了笑,对杜闻楷说:“我叫姜颜,是新来的校医,刚才季舒那张病假单就是我开的。”
“哦,是这样啊,我是季舒的老师,他生病了,我送他回家。”杜闻楷扶着方向盘,神情淡淡。
汤臣的手没有挪开,他的手指轻轻敲打车门内侧,低声道:“杜老师,我刚好也有事要出去,能不能载我一程?”
杜闻楷不语,倒是季舒说:“姜老师快上来吧。”
杜闻楷看着身边的小孩,眉间浮出浅川,他后背贴在车椅里,转过头看着前面,面无表情道:“你上来吧。”
汤臣上车,一股茉莉花浓郁甜腻的香气飘来,季舒侧靠在车子里回头看他。汤臣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眼角泛着阴冷的光,他盯着杜闻楷的后脑勺,瞥见季舒的视线,他扭过头,朝他勾了勾嘴角。
车子装载着两个心思各异的男人和一个浑然不知的少年,季舒把地址告诉杜闻楷后就靠在车子里倦倦睡去。杜闻楷瞥过季舒的睡颜,忍着心里的躁动,手指掐着方向盘,想象着手底下是季舒纤细的脖子。
绿灯跳成了红灯,白色奥迪停在斑马线外,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低声问:“姜老师要去哪里?”
“杜老师先把季舒送走吧,然后把我随便哪里放下来就行。”
“随便哪里?”
杜闻楷皱起眉,他们在那细窄的后视镜面里对视,他因汤臣眼里的阴鸷而微微一愣,转而就听这位校医说:“男孩的身体用起来是不是很舒服?”
雷电轰鸣,春夏交接的雨突如其来,电光划开了他们虚伪的嘴脸,汤臣的脸似乎要被那道阴蓝的闪电给撕碎。他露出阴郁刻薄的笑,像个经验老道的过来人,他说:“杜老师,你的那点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绿灯亮了,雨水伴着雷声轰隆隆而下,杜闻楷像是被定格在了座位上。车后响起几声急促鸣笛,他的呼吸一滞,扭头看着汤臣,他发出一个字,便没了下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