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宝贝_作者:卫慧(14)

2018-04-27 卫慧

  “又是老一套,又是一些老面孔啦,”阿Dick说,“大家都是party animal,派对动物。”阿Dick说。他喝着酒,迷人的脸越喝越白。

  “我不喜欢这些,”天天开始动手往一个烟斗里塞hash,“这圈子里的人比较浮华比较肤浅。有些人到了最后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不会吧。”马当娜说。

  “上海是座寻欢作乐的城市。”我说。

  “这是你的小说主题吗?”阿Dick好奇地问。

  “CoCo,念一念你写的东西吧。”天天说,双目的亮地看着我,这是使他倍感安慰和愉快的时刻,写作进入我们的共同生活后它就不再单纯是写作了,它与无法碰触的爱欲有关,与忠贞有关,与我们俩谁也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有关。

  大家显出愉快的表情,一只装着hash的烟斗,几瓶酒和一叠小说稿轮流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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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我们的一天

  七 我们的一天

  醒来,起床,梳梳头,下楼,

  喝一杯,找衣服,拿帽子,

  上楼抽烟,有人说话,我在入梦。

  ——披头士《佩珀军士的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

  只有太阳没有树叶,我们一天到晚留在房间里,我们不朝窗户外多看一眼,不打一个呵欠,浴室的洗衣机里塞满了发硬的袜子,不洁的床单,天天向来反对请钟点工或保姆做家务,因为不喜欢陌生人在他的私人空间走来走去,还要碰他的内衣,烟缸或拖鞋,可是我们越来越懒,最好是一日三餐都不用吃了。

  “只要一天摄取2790千卡的热量、1214国际单位的维生素A、1094毫克的钙,就行了。” 天天说着,晃晃手里抓着的好几瓶药丸,依他的看法,这些绿色,白色、淡黄色现代科技生物制品足以提供人体所需的营养。“为了增加口感,还可以与果汁、酸奶等调和在一起吃。”天天认真地说。

  我相信他说的话句句是实话,可那样肯定会吃出神经病的,吃到人厌世。我宁可天天叫小四川的外卖来吃。尽管那又贵又不好吃。

  天天像工头一样督促着我写作。他则在另一个房间不停地画画,他画些小豹子,变形的人脸,金鱼缸……渐渐地他从超市买了很多宜而爽内衣裤,用丙烯颜料直接画在上面。吃完饭,我们互相展示作品给对方看,我给他念我的小说片断,其中被我删掉的一段使他哈哈大笑,那是一段“一个女病人与男心理医师的对话”:

  “我讨厌我丈夫,他像头猪。”

  “在床上还是在床下?”

  “他没有脑袋,只想乱搞。相信连一只草地上的母羊都不会放过,总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了自己,我会阉了他,像7年前美国弗吉尼亚州那起著名阉夫案的女主角罗瑞娜(Lorena Bobbit)一样。”

  “你真的这么想吗?”

  “老天,男人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在你们眼里女人成了什么?逆来顺受的漂亮玩具吗?看来分析家也解决不了问题,钱花在白痴身上。”

  “你说什么?”

  “你有真知的见吗?我可再也受不了愚弄了。”

  “如果你觉得我不行,大可请便!出去的时候请顺手关门。”

  “哦,我受不了了,都是猪!”她狂叫着跑出去了。

  “这样的对话可真够低俗的,一出闹剧。”天天笑着说,“但很好笑。”

  我试着把天天画的一件白色T恤穿上身,一只卡通大脸猫,看上去很不错,不少内裤上有月亮、嘴唇、眼睛、太阳、美女的造型画。沙发上足足堆了几十套这样的手工品。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卖掉这些作品。”我说。

  “你觉得会有人喜欢吗?”

  “试试看吧,反正很有意思,卖不掉就送朋友。”

  天天怕难为情,不敢去大街上兜售。我们选择去附近的华师大校园。校园里的感觉挺好的,清新、多绿、整洁。总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幻觉,当然这只是幻觉,象牙塔也有对外的窗口,不少学生佩有BP机和手机,在外面打工,特别是不少女大学生从事某种暖昧的职业,她们出售青春和智慧换取物质的快乐。当我还在复旦读书的时候社会形势还没发展得这么快,顶多在相辉堂看一回女大学生模特队在台上搔首弄姿地走一走,而且那时候复旦和大多数高校一样还没有真正设立自己的电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