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_作者:八月长安(118)

2018-04-17 八月长安

  是余淮,果然是余淮,拉着我的胳膊,怒气冲冲地往教学楼里跑。

  哎,怎么说呢,模拟练习时忸怩维护的形象,在这个血崩的瞬间,全毁了。

  “你等着,我非揍死林杨不可。他陪练出来的这些女生都他妈是变性人吧,肌肉块儿都比我大,敢砸老子的人,我看他是活腻了。”

  老子的人。

  其实我知道,“老子的人”是“老子辛苦训练出来的人”的简称。

  可就是控制不住因为这四个字红了眼眶。

  就让我误会一次吧。

  余淮和我加起来一共四只手,都在忙着往我的脑门儿上拍水。哗哗的水声将玻璃门外喧闹的操场和赛况都冲得很远。

  “好了好了,不流血了,”他掏出一包“心相印”递给我,“堵上吧。”

  我掏出一张撕开,卷起来塞进鼻孔,然后用剩下的纸抹干净脸。

  恤算是毁了,也没办法。

  他盯着我,忽然笑了。

  “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肯定很滑稽,胸前是刺眼的血迹,刘海儿都被打湿了,全部掀上去,露出大脑门儿,脸上可能还有没擦干净的灰尘,一定很可笑。

  余淮摇摇头,说:“我忽然觉得,你要是留长发,可能会更好看的。”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在我呆呆地思考这句话的傻乎乎,忽然听见耳边“咔嚓”一声。

  “你干吗?你为什么拿着我的相机?”我伸手就去抢。

  余淮没有躲开,任由我抢过去。

  最新的照片除了他刚刚照的那张惨不忍睹的重伤痴呆患者以外,还有连续二十几张,都是我。

  和β、简单等人抱在一起庆祝的我,接一传时咬着牙、脸都皱成一团的我,发球得分后跳起来大笑的我……

  虽然没我照的好。

  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我。

  我抱着相机,有水渍一滴滴地滴在屏幕上。我不知道是我发梢上的水,还是眼睛里的水。

  “你有毛病啊,是不是砸傻了?”

  余淮伸手过来拍我的脑袋,我偏头躲开,抱着相机撒腿就跑。

  回过头,还能看到那个惊诧的少年,站在一排水龙头前,被阳光渲染得无比温柔。

  我不能让你看到啊,余淮,我哭起来太丑了。

  第四十六章 老子的人(NO.252-NO.258)

  五月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今天。

  又快到六月了。

  去年的六月二十二日是我们全市中考的日子。

  地理老师教过我们的,六月二十二日,近日点,北半球夏季白天最长。

  天光就像一条开头向下的抛物线,正在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个最顶点的日子移动。

  夏天你好。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是十三中初三毕业班的学生,天气炎热,中考迫近,所有人都躁动不安,但还要硬着头皮继续做模拟卷。

  汗水都滴在试卷上,再用胳膊一抹,划出一小片浅浅的水迹,几秒钟内就干掉,在卷子上留下小小的褶皱不平。

  一年这样快就过去了。

  《同桌的你》是怎么唱来着?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其实不是这样的。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快考试前的那几天总是在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能不能给我个痛快的?可时间就是一分一秒慢悠悠地走,一点儿都不同情我们的煎熬。

  倒是考完之后的那个暑假过得飞快。

  我伏在桌子上,整张脸都贴在余淮刚给我买来的可乐罐上,汲取铝罐上珍贵的凉意。

  我的下巴压着一张刚发下来的数学月考卷子,鼻尖对着的地方正好是个红叉。

  “付出和结果之间的关系,如果真能用个公式算出来就好了。”我感慨道。

  如果这样,人间会少多少伤心。

  “只能说大部分情况下是正相关,但是算出来是不可能了,这变量也太多了,还要先一一验证相关性呢。”余淮说完这一串我听不懂的话,就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子可乐,满意地打了个嗝,大大咧咧地坐下来。

  我两只眼睛都努力看向鼻尖那个方向,看成了对眼。

  那一长串的1/(2+1)+1/(3+1)+1/(4+1)……1/(n+1)看上去怎么那么像蜈蚣,手脚并用地在我鼻子底下爬,满卷子爬。月考时,我都快要把笔头给啃烂了,还是一道也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