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_作者:八月长安(39)

2018-04-17 八月长安

  “别提了,那作文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写什么,我估计我肯定跑题了,48分都拿不了,要命啊!”

  挑一个整场考试中最拼运气的部分来担心,你有意思吗??

  “啊哟喂那个英语啊,我听听力的时候好几次差点走神,那是什么口音啊,英不英美不美的,跟喝多了似的,我第一遍的时候完全没听懂!”

  你丫费什么话,不是还有第二遍吗?你第二遍不是听懂了吗?叫唤你妹啊!

  他们就这样围在余淮周围七嘴八舌地边对答案边抱怨考试的变态,我趴在桌子上,看余淮左右逢源,缓缓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考完了就不提了,张平没过来呢吧?走走走趁现在下去买点吃的!”余淮大手一挥就把一群人都拽走了,我睁开眼,看到他走在最后,正回头朝我狡黠地笑。

  我也感激地回了个笑容,嘴角很快耷拉下去。

  好像终于撑到电池寿终正寝的劣质洋娃娃。

  No.92

  张平笑哈哈地,面对底下仍然抱怨不休的同学们,什么都没说,转身在黑板上开始写字,刷刷刷,字很丑,但足够大,所以极有气势。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我们渐渐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余淮的食指不住地扣着桌子,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张平又抽什么风。

  “同学们啊,你们知道这首诗的出处吗?”

  “不是小白脸毛宁唱的那个《涛声依旧》吗?”β在后面举手,全班大笑。

  张平刚刚笑而不语的范儿被严重打击,他赶紧调整了情绪,白了β一眼,继续说。

  “这个作者啊,名叫张继,当年落榜,很不爽,很不爽,夜宿寒山寺——就是寒山那里的佛教招待所,心情抑郁,失眠,就出门游荡,写了这首诗。”

  “这首诗后来千古传诵,张继自然就名留青史,但是大家想想,当年的那个状元到底做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呢?谁也不知道。所以说啊,同学们,落榜不是问题,考得不好也没关系,东方不亮西方亮,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些东西,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大家开始起哄,鼓掌,张平眯起眼睛笑嘻嘻地站在讲台上,双手背在后面很享受的样子,俨然一位新上任的邪教教主。

  余淮却破天荒没有跟着凑热闹。

  我笑了一会儿,侧过脸看他,“怎么了?”

  “死了以后名垂青史,有什么用啊?活着的时候那么憋屈。快乐是自己的,成就也是自己的,后人唱赞歌,有个屁用。”

  我愣愣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那么多的活法,我们却总要褒奖某几种,贬低另外几种。可是仔细想想,到底怎样才是对的?

  谁知道。我们只有活过一遍之后才会明白,可是那时候剩下的感觉只有一种,名叫后悔。

  家长会篇(上)

  No.93

  张平没有食言,度过了一个短暂而惶恐的周末之后,周一早上升旗仪式的时候,就有些同学开始散播各种关于每学科学年最高分的消息。我才听说有些同学周六周日的时候被叫到学校帮忙核分数排榜出成绩单,在明确分工的流水作业下,成绩就像某种产品一样从打印机中连续不断地吐出来。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考多少分,一点都不关心,甚至希望它出不来才好呢,谁一个不小心把教务处点着了,电脑和卷子一起烧光,天下太平。

  我再一次高举着相机,对着四周乱拍。

  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中心人物看不清,只有一个背影,似乎是楚天阔,只是有点像。

  一个女生捧着不知道什么书低头专心地看,眉头微皱,因为背后一个把发尾挑染成红色的莫西干头男生嬉皮笑脸地在背后拽她的辫子。

  还有好多焦距模糊的照片,但是总能找到一两个陌生的脸孔,清晰,鲜活。

  我低头看着,在嘈杂兴奋的人海中。突然间觉得心里平静了下来。

  之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考试,如余淮所说,是的,我们都会习惯,习惯到想不起来每一次考试的成绩和排名。他们自然也不会记得这样一个星期一的早上,这样一个毫无特征的升旗仪式。

  可是我记得。他们自己随手丢弃的青春影像,都在我手里。我是整个操场上,最最低调的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