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_作者:八月长安(71)

2018-04-17 八月长安

  余淮皱皱眉头。

  哈哈谦虚着说“我可报送不了清华”自然不是余淮的风格,他外表随和,但从不会灭自家威风;但傻子都看得出他这次备战的确很紧张,平时的“猖狂”全都收敛起来了。

  朱瑶那个德行让我噌地冒出一股火。

  最烦成绩好的人恶意哭穷。余淮没这臭毛病,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貌似吹捧,看笑话的期待却从每个字眼里咕嘟咕嘟往外冒。

  “你自己说过高一的人去参加这个竞赛,除非是天才,否则结果基本上都是‘谢谢参与’,保送北大、清华的概率很低,何必非要给人增加心理压力。”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敬她。

  朱瑶爱在余淮他们面前自我贬低,不代表对我这种小角色也客气、听了我的话,她眼皮子一翻,变本加厉地回过来:

  “我说的那是别人,余淮是一般人?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天才?保松是正常的,保松不了才是重大失误呢。”朱瑶扶了扶眼镜说,轻笑一声:“耿耿,我可真没看出来,你俩同桌一场,你怎么都不盼着他点儿好啊。”

  我气得牙痒痒,可是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回击。

  余淮忽然笑了,轻轻地用笔敲着桌子,直视朱瑶。

  “你说得对,我的确有可能保送清华,保送不了,我也能自己考上,不过是早两年晚两年的问题,没关系。”

  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反倒让朱瑶收起了那一脸尖酸的笑容。

  “倒是你,”余淮用最平常的语气说道,“我从没把你当对手,也不大喜欢你,看样子你也不大喜欢我,彼此心知肚明,你以后还是不要跟我讲话了。”

  直到张峰夹着讲义走上台开始讲对数函数,我仍然没缓过来。

  朱瑶坐得直直地在听讲——她以前和余淮是一类人,每节课都是他们的自习课,然而现在她在听讲,后背绷得像一张弓,隔着校服我都能想象出那种僵直感。

  “你……”我也不知道应该说点儿啥。

  “啊?”余淮从那本破烂的秘籍中抬头,懵懂地转过来看我。

  看着那双干净的眼睛,我一时语塞。

  如果是我,刚刚也许会被朱瑶气得半死,却不得不给对方面子,只能一边吐血一边在背后和好友把她骂个够,第二天照样忍着不舒服和她不咸不淡地相处下去。

  虽然这样的相处本质上毫无意义,可我就是不敢闹翻,说不上到底在怕什么。

  我记得我妈说过,占理的人反击后还要检讨和忐忑,这算什么世道。

  可惜,这个世道就是会委屈我这样的“占理的人”。

  然而余淮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忐忑。他不委屈自己。他可以和所有人相处得很好,却从来都没国珍惜自己的人缘,一需要,他可以抛弃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所谓认可。余淮鄙视一切人际交往上的弯弯绕—“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捅破了又如何?为大家节省时间。”天知道实际上我多么向往成为他。

  “呃,”我趴在数学课本上歪头看他,“我就是想说,你刚才说自己要上清华的时候,挺拽的。

  “因为是实话。”余淮嘴角弧度疑似上扬,被他硬压下来了。

  “嗯,就因为是实话才够酷,”我狗腿子似的点头,“凭啥要瞎谦虚。”

  忽然觉得,自打陈雪君的事情之后,我和他就少这么轻松自然的交谈了。不知怎么一切就回来了,像以前。

  余淮被我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听歌么?”

  “对啊,为什么?”

  “心里有点儿乱,”余淮笑笑,“就是有点儿慌,迷茫。可我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

  他朝前排朱瑶的方向努努嘴。

  我却因为一个词摸了电门。

  他说,外人。

  作为“自己人”,我矜持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能继续保持淡定的语气问下去:“为啥?你也会慌?

  余淮正想回答,我就听见张峰在讲台前清了清嗓子。

  “不想听课就出去。”张峰的话永远很简洁。

  后半堂课。余淮到底还是睡了过去。他之前总和我说打游戏到凌晨三点什么的,也不完成是实话—不困的时候,他一直在做竞赛题,游戏只是为了提神。

  张峰讲课时永远自顾自,不会去苛求那些趴在桌上会周公的同学,我也不必特意“罩着”余淮。下课时,他像摊粘在桌上的烂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