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玛丽苏病例报告_作者:八月长安(87)

2018-04-17 八月长安

  “你不信?好,咱们就看看。”老师这句话让余周周心里一凉,她还来不及收起自动铅,就看见老师低头盯着手里的名单带着惊喜的声音说,“哟,鼎鼎大名的余周周也来上课了?来来,上黑板做题!”

  余周周觉得时间都停止了,她站起身的时候,椅子腿儿和水泥地面摩擦的声音悠长刺耳,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讲台。余周周记不清自己曾经多少次站在舞台上,面对几千名观众她也不曾紧张过,然而此刻教室里面只有几十个人,她却觉得他们的眼睛亮的吓人,那种动物园看猴子的表情让她第一次想要逃开。

  老师自顾自在黑板上写了两道题——余周周终于看到了两道完完整整的原题,不再是半截夭折,可是此刻她宁肯坐在角落里面看到所有题都被腰斩才好。

  第一题:鸡兔同笼,共有头100个,足316只,那么鸡有多少只,兔有多少只?

  余周周茫然,直接查不就得了吗,这样算不是纯属有病吗?

  第二题:游泳池有甲、乙、丙三个注水管。如果单开甲管需要20小时注满水池;甲、乙两管合开需要8小时注满水池;乙、丙两管合开需要6小时注满水池。那么,单开丙管需要多少小时注满水池?

  余周周骇然,这绝对是有病,浪费水资源是可耻的。

  她盯着黑板两分钟,在那份难捱的静默中,她突然懂得了什么叫做认命。

  就是詹燕飞苦笑着说“如果天生就笨,我也没办法”的那种认命。

  余周周摇头,“对不起,我不会。”

  老师摆出一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而下面的同学则笑开了——许迪笑得尤其大声,夸张的前仰后合,有种“打土豪,分田地,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感。

  余周周却笑了,她歪头看向林杨的方向,对方正满脸通红地看着她,眼神满是惊慌,似乎在拼命地告诉她,我不是故意的。

  余周周低头微笑,笑着笑着却忽然有点想哭。

  于老师说的那些,也许不是危言耸听。她早就知道那个时代过去了,也早就知道,未知的前途在等着她,而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才看到,周围人早就做好了起跑的姿势,只有她还傻站在这里,说,“对不起,我不会。”

  林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就像我也不是故意这么笨的。

  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变的?

  ˇ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变的?ˇ

  下课时候教室里面乱糟糟的,余周周低头收拾桌子上面的铅笔盒和笔记本,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林杨正急三火四地越过千山万水往教室右后方她所站的位置拼命地挤过来。

  “周,周周!”林杨的红领巾都已经歪到了侧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余周周抬起头,朝他笑了笑,“什么事?”

  看到余周周的笑容,林杨猛地刹车停在了原地。

  又是这种笑容。

  曾经有一次,他告诉过余周周,如果你难过或者生气,最好把它表现在脸上。

  “我上次和爸爸妈妈去一个老中医家里做客,他说,喜怒形于色——那个,是这么说吧,我没说错吧?”林杨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余周周。

  “是,喜怒形于色。”余周周点头。

  “对,”得到肯定的林杨笑起来继续说,“他说喜怒形于色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你不能总压……压抑……对,压抑着情绪,对身体不好,恩……不能有效排毒。”老中医提到的很多词汇林杨完全无法理解,所以只能断章取义挑重点断断续续说出来。

  余周周闻声,脸上又浮现出了一种林杨完全看不懂的笑容,她眯着眼睛打量着林杨,怀里抱着7班的纪律卫生评分记录,淡淡地说,“喜怒形于色是需要资本的。”

  林杨愣愣地看着余周周转身离开的背影,她的马尾辫总是骄傲地微微摆动,就像当她说出这些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话的时候,那种不知名的,居高临下的疏离。

  “周周,你变了。”

  嘈杂的教室中,林杨带着满肚子的解释和歉意,最终开口说出的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像余周周常常说的那种话一样。余周周闻声不再笑,自顾自低头收拾书包。

  有什么是不变的呢?近五年的分离,学校周边的小摊位都被市容市政大队收进了简易棚子里面,那家食品商店三易其主最终开成了家具城,甚至连省政府幼儿园都搬了家,原址动迁,准备盖成一个市民休闲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