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是在生气,绷紧的小脸上正藏着隐而未发的愤懑。
从认识起,她在他眼里,始终如此血性,自有一身不为人知的正义感。
唐知眠不觉心头一软。
“当然,你除外。”
他的声线愈发柔和,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心里反复描摹过,以至于说出来时,连尾音都是醉人的。
“阿辛,你不一样。”
“我?”
苏辛没想到这个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先是一怔,兴趣被勾动,笑着问:“我哪里不一样?”
她看起来只是寻常的好奇,并没有多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也许仅仅是因为,这里弥漫着让她不舒服的气息,所以想借着说话的功夫缓和一下心绪。
却没想到会换来一个极其认真的回答。
她和他此时正站在距离花田不过十米的地方,妖艳的红色花卉无风自舞,他身后有跳跃的烛火,烛火覆盖不到的地方,则是黑压压一片。
从前普罗米修斯盗下火种,宁愿忍受痛苦煎熬,也要为人类带来光明。
多少年后,人类发现了电,发明了电灯,有了更便利的照明工具,可火依然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世上的万千种东西的存在,是为了替代另外万千种的东西,但也有那么多无可替代的,弥久而新,成为永恒。
唐知眠便这样长身静立着,在摇坠的烛火之下,仿似一道永恒的风景。
苏辛心下微动,眼神与他交汇。
她见他唇角带笑,轻而肯定地开口:“即使张扬狂狷,你却比谁都善良。”
即使张扬狂狷,你却比谁都善良。
一瞬间,她听见胸口闭合之处,发出极其细微的“啪嗒”声响,像春末的暮霭,夏日的繁星,秋晨的霜露,初冬的第一场羞涩难当的雪,一切转瞬即逝的美好,在这一刻猝然闯入开启的心房,就此驻扎生根,成了永恒。
每一寸永恒之上,都雕刻着他的名字。
这个人如此懂她。
懂她嚣张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柔软的内心。
懂她肆意的性格之下是敏感深思的沉着。
她以为这样的自己,是永远得不到荣耀的,世人只看到她的缺点,无法窥视她的优点。
她总嘲笑自己,像古时候抑郁不得志的书生一般,一面怀有家国情怀,一面总是名落孙山。
苏辛只是希望能得到肯定。
她无比清楚,幼年的亲情寡淡,和此后遭遇的坎坷不堪,都让她不敢展露真实的情绪。
她本就不是什么百炼金刚,她也无数次希望能有一个一语道破她的脆弱的人,然后告诉她,一切都有他。
六年前的唐知眠,满足了她这颗可怜脆弱的少女心。
六年后的唐知眠,依然是那个万千人之中无可替代的一个。
“唐知眠,”苏辛吸了吸鼻子,将一瞬泛上来的酸涩泪意忍了下去,突然一本正经地问,“你以前谈过几次恋爱?”
男人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神情微滞。
苏辛心下一咯噔:“你不会真的是隐藏的风月老手吧?”
这么情意绵绵的话,随口就能说!难道不是从N次恋爱经验中的总结出来的吗!
她悲催地想到,六年前的他就已经很会撩妹了,六年后再见时,他虽然发生了很大改变,不爱说话,也不爱表达,她还以为真是成熟了稳重了不轻易将情啊爱啊挂嘴边了,没想到自从确定关系后,就这么能谈恋爱!
难道不是很蹊跷很奇怪吗!
“你这丫头……”唐知眠在她快要抓狂的时候,低笑着敲了她一记,“聪明劲总不用到正经事上。”
苏辛委屈地抱着脑袋,指控他:“那你说,你这些事情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唐知眠抬起眼,看向远处,第一次对她的提问选择避而不答。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研读刘叔搜刮来的各种恋爱指南?
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羞耻……
他觉得还是永远藏在心里比较好。
苏辛凑过去仔细端详他的表情,看了会儿却依然是潜定深沉的一张俊脸,也觉得没劲了。
“好吧,不说拉倒,反正你这样……我也挺享受的。”她抿着嘴笑,丝丝得意掠上眉梢眼角。
“得了便宜还卖乖。”唐知眠对她的行为给予精准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