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是留给你的,与我何干?”唐知眠将袖子放下,遮住腕上的武器,语声淡漠无波,“只是晕过去而已。”
魏岸松了口气。
“救你不是我的本意。”
听他特意撇清关系,魏岸立即点点头:“我知道,你在帮阿辛。”
“呵……”唐知眠似乎又笑了一下,这次魏岸听清楚了,他大约是在笑自己太愚蠢无能。
结果唐知眠却说了一句别有深意的话:“阿辛不是你能叫的。”
魏岸再次觉得胸口重重一击!这个人简直是蛮横至极!苏辛就算是真的跟他在一起,也没有权利这样霸道啊!
不想同这种没经历风雨就知道神神叨叨的小孩多话,唐知眠刚想走人,却想起苏辛的嘱托,回身再次看向愤懑不已的魏岸:“这种地方不比你金银镶造的温室花园,你犹豫的那一秒,足以决定你下一秒是站着活,还是躺着死。”
“如果还没断奶就不要学人做英雄。”
“你……”
魏岸觉得胸前有更为炽烈的东西在燃烧!
可一时半会又琢磨不透那是什么。
再后来,当他也可以如唐知眠一般,淡然面对盘根错落几百年的家族在自己手上经历整顿变迁;看着昔日里所有以为良善清高的人,实则都披着伪善的表皮,在利益与权势面前,一个个露出本来面目;看着一切在自己脑海里固有的印象纷纷剥落,将内里的腐烂曝于日光之下时,他忽然就醒觉,此时此刻的这些话,无益于苦口良药。
而他以为只将自己当做过路人的女生,其实不仅内心强大而且性子里也藏着柔软与纤细,她早就敏感地看穿他身上究竟缺少了什么,并不遗余力地用她无声的方式为他打造出足以面对更多动荡的盔甲。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多,下一班换岗的巡逻卫即将从这里经过,唐知眠在魏岸后背一推,魏岸没有防备,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旋即又在他的手臂上敲了一下!
“啊……”魏岸皱着脸,被敲的手臂顿时无力松开,抱着的女奴也跌落在花丛里。
“将那边那个也拖过来。”唐知眠言简意赅交代,“这园子里的花草有些毒性。”
魏岸不明所以,却见唐知眠已经转身朝园子外面走去。
“就让他们躺在一起吗?孤男寡女的这也太……”
“孤男寡女才最能乖乖闭嘴。”唐知眠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
魏岸没有听懂,回到房间洗漱过后,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对着黑黢黢的屋顶发呆。
那屋顶有时候变成苏辛的脸,有时候又变成了安珂泫然欲泣的脸。
那是几岁的安珂?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安珂爱哭,自从他表现出不喜欢的态度之后,她就很少在他面前哭过了。
他不知道安珂为什么会变成博尔中丝,但他知道,即便成了博尔中丝,安珂依然不是那个能与他契合的人。
人和人之间总会这样微妙有趣且残忍的规律,A与B无法契合,B不甘心。B又与C无法契合,C不甘心……茫茫人世之中,想找到相契合的那一个的同时,又能不被另一个人的不甘心所牵累,究竟需要多少的运气和勇气?
魏岸想了很多,有些是杂乱无章的戏曲片段,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等到最后一班值岗的同屋男奴归来,他才赶紧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这一闭,竟真的睡着了。
隔天是被同屋的另一个男奴托比给叫醒的。
托比连话都很少,魏岸知道这种地方话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让奴隶们也没有更多起疑。
等了一早上,一切风平浪静。
他依然和其他奴隶一起努力修建着驯兽场,颇有几分提心吊胆地数着时间,却始终没有任何人来抓自己回去审问。
午饭的时候见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奴从小沙丘上匆匆走过,消失在家卫兵的住所时,魏岸才反应过来唐知眠那句“孤男寡女才能乖乖闭嘴”的含义。
这是上头人最喜闻乐见的一桩事。
没有比在这里找一个人组建家庭,更能稳妥保障他们的忠心了。
昨晚那个家卫兵和博尔中丝屋里扛出来的女奴或许真的在那些有“毒”的花草催促下,成了事,或许没有,但总归他们已经坐实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