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岸低声叹气,抬手盖住她意图施展催眠术的眼睛。
“阿珂,够了。”
这一声,带着无奈和心疼。
像残风过境之后,天边那朵飘忽不定的云,上上下下,浮浮沉沉,最终化作轻柔的羽毛落在心尖之上,一下一下地为她拂去伤痛。
又像很多年前,她为了学好催眠术而弄伤了眼睛时,他将她带离驯兽场,在安静的房间内,声音轻柔地问:“为什么要学这些?”
声音里的温柔和心疼让她满腔的委屈都消散不见。
“为了保护你啊……”她歪着头笑,理所当然的语气,如同谈论着最稀疏寻常的话题,“魏岸哥,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去承担任何代价,健健康康地做魏家里最快活无忧的人。”
“我会离开的。”魏岸当时这么告诉她,“阿珂,我不会呆在这里,所以你也不用为我做什么了。”
“你要去哪里!”安珂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臂,眼里迸射出炙热的坚持,“你哪里也不能去!我看不见你的话……会疯的!”
魏岸似乎怔住了,随后笑了笑:“傻姑娘,当我没说过吧。”
安珂以为那真的只是玩笑话,却没想到,有一天,魏岸真的消失了。
于是,她也终于开始“疯”了。
魏家有秘术,五大世家都有秘术,祖辈们用尽毕生的精力各自研修了这些秘术随后传下来,是为了防止一旦那个诅咒被开启,他们尚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魏家会的就是催眠之术,但这能力向来传男不传女,而且安珂并不是魏家人,她要去学自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代价之一,就是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年纪在长,但容貌依然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她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
比魏岸还要大上十三岁。
刘静蓉每隔几年都会帮她修改年龄信息,所以她的秘密被藏得很好。
后来,她身体里也自动产生了另一种人格。
如果说安珂是个喜怒言语表的小姑娘,那么博尔中丝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可现在,无论是小姑娘,还是女人,魏岸都以透彻明晰的眼神看着她,告诉她“够了,一切都可以停止了”。
他究竟是在担心她,还是因为她做的这些事情,让他感到失望了?
安珂倏然哭出声来:“不够!不够!你怎么能知道这些呢!你怎么能知道这些呢!我从出生起就是为了承担黑暗的啊!魏岸少爷!”
“动手。”这时候的安珂是最好控制的,苏辛按着耳垂,给魏岸下了指令。
魏岸扬眸看她一眼,苏辛指了指手腕,意思是时间不多了。
她现在觉得酒精有点上涌,艾伦递来的那杯红酒度数真不低,她扶着脑袋在墙边停下,直到体内躁动焦灼的热意有所缓和,才抬眼看向不远处拥在一起的男女。
魏岸的手还放在安珂脸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安珂忽然情绪激动地要挣扎,可最后还是被他牢牢地拥住了。
苏辛第一次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远不止于表面上看到的这样,也许还是一个古老而沉重的故事。
“别等了,动手。”再是缠绵也要以大局为重,苏辛再次下达命令。
魏岸收到苏辛的提示,闭了闭眼,指尖上泛着银光的东西在安珂后背一闪,泣不成声的女人便软软地倒了下来。
有时候,不是不知道,而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他生在魏家,长在魏家,魏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族,他比谁都清楚。
延续几百年的传统,到了奶奶这一辈,忽然就良心发现了。
奶奶已经不愿意让魏家人走这条老路了,于是,他们开始有了另一个任务,为他培养一个替代品。
那个替代品,就是安珂。
所有肮脏的事情,安珂来做;所有危险的事情,安珂来做;所有终有一天会被揭露的事情,都让安珂来做。
而他竟也能这样坦然地假装不知道,一日一日地,直到苏辛的出现。
那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邀请苏辛出来,女生没有答应,而是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话:“魏岸,你是一个单纯的人,但这个世界是复杂的,我只能适应这个世界,却不能适应你。”
苏辛是个聪明人,魏岸也不傻。
她没有嘲讽的意思,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