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如亦觉得她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气氛,这样的话语,借着去端姜汤的借口,长发掩着面,仓皇离去。
距离厦门鼓浪屿上那一天,时隔五年之久,她再一次落荒而逃。
代如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屋里的人手上把玩着一只温度计,一扫先时落寞失落的神情,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他找出代归澜给他发的电话号码,复制到联系人里,手指敲敲点点,向对方发了一条信息。
他是演员,优秀而专业的演员,一贯擅长演出各种各样的笑,掩盖真实的心绪。
代如亦坚硬的外壳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缝,他不介意再花上几年,一点一点揭开她的保护色,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一个怎样的她。
是黑是白,他都照单全收。
一个小插曲过后,代如亦端着姜汤在门外犹犹豫豫许久,步子就是迈不进去,最后又怕汤凉了,只得狠狠心壮士断腕般地走进去。
但情况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尴尬。
刘笑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照常跟她打招呼交流,只是显得顺从了许多,没有再跟她对着干,喝完姜汤后没一会儿就找地方睡觉去了。
刘笑阳生着病,早就又困又累了,洗漱之后贴着床很快就沉沉睡去,反倒是作为主人的代如亦,辗转反侧了一夜,听着寂静夜声无眠到天亮。
拍摄剧组在茶山只停留了两三天,很快刘笑阳就跟组去了下一个拍摄地点。
收到剧组离开的消息时,代如亦已经回了家,坐在藤椅上捧着一本书看。
自刘笑阳生病那天过后,她就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的感冒好了没有。
剧组现在不在茶山了,下一个拍摄地点会是哪里……景区取景还是去影视城,应该已经离开苏州了吧……
目光落在书上,那几行字仿佛有如实质般的吸引着她眼球,愣是半晌没翻过一页。
王芸烟走过来抽走她手里的书,奇道,“这是干什么呢,心不在焉的,看不进去就别看了,走,陪我出去买东西去。”
恰逢周末,王芸烟不用上班,难得代如亦又在家,她就把她拉出去一起逛逛。
代如亦回神,把书合上放在一边,“买什么?”
王芸烟道,“买菜,买水果,买衣服,买洗衣液……”
代如亦腾地一下站起来,“我知道了,这就走。”
谁知道王芸烟是真的要买还是单纯想逛街,可能天下上了年纪的妇女都差不多,就是为了买个鸡蛋也能出门花掉一两个小时。
她要是再不走,恐怕她妈的购物清单会变得更长。
出门的时候,代如亦走在前面帮王芸烟拎着包,没看见王芸烟回头向代新醇使了个眼色。
代新醇会意地笑了笑。
王芸烟这才关上门出去了。
代如亦看她穿个鞋慢腾腾磨这么久,随口道,“要买的东西那么多,你还这么慢。”
王芸烟跟上去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笑吟吟道,“不着急,慢慢逛。”
突然有人靠近,代如亦条件反射就想抽手,手刚抬起了一点,想起现在挽着她的人是谁,又硬生生把不适感压了下去,任由王芸烟挽着她走。
正常的母女,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吧。
孩子不和父母亲近,或许有时候父母受到的伤害更大一些。
代如亦扭头一看,王芸烟鬓间的白发被她藏得很好,头发盘起就不大看得出来,但离得近了还是捕捉得到几条漏网之鱼。
她就算老了,大概也会是个腰背挺直注重仪表的老太太。
“妈,你怎么每天比我还精神。”代如亦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为人师表的人成天死气沉沉的像什么样子。”王芸烟理所当然道。
她是高校教师,职称不低,又十分热爱自己的职业,从业几十年来都很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
“就这么喜欢当老师吗?”代如亦淡淡道。
这个话题在他们家一般不会有人主动提起,代如亦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开口说了。
王芸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教师说教本性发作,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当老师多好啊,尤其是高校的老师,有文化知识又受人尊重,再说了你那时候在苏州离家又近……”
代如亦听她这架势是要没完没了了,瞬间悔恨自己打开了话篓子,忙阻止道,“我现在的工作也很好,我如果再回去上课,学校也不会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