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新醇听着他说话,恍惚之间又看到了十几年前代如亦沉默孤僻的样子,她可以站在角落中冲你微笑,但绝不会离开阴影。
在那之前,她原本是一个活泼得令父母总是头痛的孩子。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代新醇宁愿她成天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也不要她那种封闭自我的安静乖巧。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正在刘笑阳觉得问不出结果的时候,代新醇忽然开口了,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她遇到过的事还没有过去,你能和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吗?”
刘笑阳斩钉截铁道,“可以。”
代新醇深深看了他一眼,神情严肃起来,“如果会影响她一辈子呢?”
“那我就照顾她一辈子。”刘笑阳说。
无论生老病死,他都希望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第一项已经赶不上了,其他的他还可以再努力争取一下。
“好,你跟我来。”
得到了保证,代新醇老怀安慰地起身,重重拍了拍刘笑阳的肩,说不清是喜悦更多还是哀伤更多。
一件让所有人都绝口不提的事,自然不是因为它很美好。
一直想知道的答案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刘笑阳有一种解开谜题的放松感,但是……他又隐隐有些担心事情的真相不会让人太过轻松。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笑阳跟着代新醇进了厅堂最里侧的一间屋子。
屋内的摆设十分整齐洁净,整齐洁净到几乎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但里面的东西又很有生活气息。
一张床摆在靠墙的一侧,其余地方还有书桌和好几个书柜,粉蓝色的基调,床上和书桌上摆着毛绒玩具,墙上毫无章法地贴了许多动画贴纸,从百变小樱到葫芦娃都有。
这是个孩子住的房间。
“这是小亦初中以前住的房间,她读小学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代新醇指着窗户的方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怀念和伤感,“她小时候最喜欢这个窗户的样式,经常写作业写着写着就从窗户爬到院子里玩去了,没少被骂。”
窗户的样式是二十年前少见的可开式落地窗,但又带了中国制作的色彩,每一小格玻璃的边缘都刷了绿漆,东一块西一块地掉了许多,一眼就看得出年代感。
代新醇拉开书桌下的抽屉,拿出了一个封面已经泛黄了的相册,“这是她小时候的照片。”
从襁褓中一直到十一二岁,没有间断过的照片。
脸很圆,两团饱满可爱的婴儿肥,眉眼是天生姣好的模样,依稀看得出长大后明眸皓齿的样子。
她在镜头面前很爱笑,一点都看不出拘束,黑白分明的眼睛总是很明亮,很吸引人的注意力。
翻到六岁生日照的那一张时,刘笑阳勾起嘴角也笑了笑。
她六岁的时候,他才刚出生。
刘笑阳情不自禁想象了一下她当年住在这里应该是什么情景。
手上捏着削尖了的铅笔和一块橡皮擦,头大如斗地看着作业本写写画画,时不时往窗外瞅两眼,明亮的阳光透进极大的玻璃窗一直照到床上,外面或许还有鸟叫声和虫鸣声,花花草草长势正好。
写了十多分钟作业终于坐不住了,跳下板凳,打开玻璃窗就钻了出去,玩了大半个小时再不情不愿地被父母吼回来,等到了晚上,欢天喜地就看动画片去了。
家里有个小院子又活泼好动的孩子,大概就是这么长大的吧。
相册不厚,但刘笑阳看得很慢,一张张认真仔细地看过去,代新醇也不催他。
翻完了最后一页,刘笑阳正要把相册合上,代新醇忽然出声道,“最后一页后面还有隔页,你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看看。”
刘笑阳把相册立起来看了看,果然最后一页和封底不是紧紧黏在一起的,中间还有个空隙,里面夹着一张纸。
纸张折叠了好几层,边缘也是泛着黄的,摸到手上还有些脆的质感,少说也有十来年了。
刘笑阳把纸展开,最上方的黑体字标题很显眼,下面还有很多手写的笔迹,一条接一条的分析结果。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是一张疾病诊断报告书。
时间是十六年以前,在代如亦十二岁的时候。
刘笑阳内心震动,再三强迫自己镇定,才勉强看完了整个诊断报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