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阮非逃出外面,他就找人打他,打得他出血,甚至有一次打断了他的一根肋骨。棍棒出孝子是一句老话,他完全不顾他是自己的孩子,他军式化地教育他。
可白阮非天生就是不妥协的类型,他的眼睛里有着倔强这两字。他越活越糟,还吸毒,甚至自残。父子俩像仇人一样水火不容。
那一天他找上门来,白阮非不知道怎么了将当时来工作的迷鹿藏了起来,藏到卫生间里,迷鹿虽糊里糊涂,但心里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几分钟,就听到门外有吵架声,白阮非,还有一个中年男声,稳重的,也是严厉的。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声音比一个高分贝,忽然,是家具翻倒的声音,让迷鹿这个外人听得心惊肉跳。后来这些可怕的声音终于停止了,但这样反而更可怕,静得连微风听起来都让人一惊一乍。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鹿卫生间那扇门被人推开了,缓缓的,又沉重的。迷鹿一抬头,看见白阮非那张漂亮的脸有明显的淤青,嘴角出了血。
“阮非你……疼吗?”
迷鹿皱起眉头,白阮非在水龙头下吐出了血,“我真不想让你看到,但老天总是在机缘巧合下让你瞥见我所有的事。”
“但这一次……特别狼狈……向壮子,你忘掉好不好?”
他一身是伤,声音没有了之前的疯狂。迷鹿将毛巾递给他,“如果是命运让我看到,那我就得知道清楚。白阮非,告诉我好不好?”
白健忠是因为知道了白阮非吸毒的事而来的,不仅如此,再加上最近白阮非逃学的事,两人吵来吵去,两个都是倔脾气。
白健忠的教育手段,说不过就打。那时候他急了,用椅子一甩在白阮非的头上,要不是他用手挡住头,后果不堪设想。还是那一套,他总是骂自己家的孩子一文不值,一无是处。
那一天晚上,白阮非不喊疼,不哭一声,只是不停抽烟,一包又一包,后来他吸起了毒。在月光下,将针头插入自己的静脉。
迷鹿说:“你不要这样践踏自己的身体!白阮非,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白阮非一脸痛苦,这一次他的眼睛黑得吓人,迷鹿觉得此时的白阮非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脆弱。“我不知道……心是复杂的……”
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又遥远。
“毒品能够让我远离这个世界……向壮子,我真是脆弱……”
他的声音又虚弱,又是那么颤抖。
就在这时候,白阮非用小刀将自己的胳膊划了几刀:“我似乎感觉不到疼,他也不会看见我的疼。”
迷鹿瞬间夺走他的小刀,他已经变得,或者痛苦得乱成一团,她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然后说:“我看见了你的疼,你不疼,我疼,把血擦擦吧。你要怎么才……好起来?白阮非……”
面前的是个极其疯狂,又绝望脆弱的白阮非。他究竟是怎样活着的呢?那些自残留下来的疤,一定让他度个无数个痛苦且支离破碎的夜晚。
青春期是什么?叛逆期又是什么?那些忧郁的少年,一定在某个路口蹲了很久,才发现,他们懂得了爱,是痛苦的另一面。
那一天晚上风一直刮,迷鹿坐在白阮非骑的机车背后。他说,这是发泄心情的最快方法,骑着机车,风就会特别大,大到吹干眼泪,把自己的心吹上天空。
机车的声音很自由,每一个风景都是一闪而过的,就像鸟儿一样,毫不留恋。
那一天夜晚天空竟是浅蓝,特别明亮,月亮又大又圆,云层像白色条纹,挡住了半边的月亮。
昏暗的灯光一次次笼罩他们的头顶,穿过闪烁的车灯,每一次落下来的光线都很柔软,却在下一秒这个光圈渐渐进入浓稠的黑暗。光线不停切换,像带他们进入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宽大的时空。
向迷鹿坐在白阮非的背后,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她实在太担心他会想不开,所以一直跟在他身边,没想到他是要去骑机车,非常有型的机车。
看见他一头狮子一样凌乱的金发在风中放肆,身上只穿着一件阿玛尼的黑色T恤,暴露出脖子上苍白的肌肤,身上有爱马仕的大地香水味,迷鹿觉得不怎么好闻,像一种腐木一样的味道,或者说像开在腐木身边的花一样。
一股温暖的木头味道。以为是腐木,却长出花香,这是迷鹿当时的形容。白阮非无拘无束的,在变幻莫测的光线中,看不见他漆黑的眼珠子,还有那些伤口,那些血液、淤青统统消失在这偏橘的光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