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下面!我他妈怎么冷静!你松开我!”陆知遥被钱小丁死死拖在地上,被勒住了胸口动弹不得。
钱小丁松开一只手,直指河面:“你看,搜救艇已经到了。”
陆知遥甩开他,跪在地上,双手爬着往河岸边挪动,河中间已经有两艘快艇,几个潜水员陆续下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河面一片平静,间或有人浮上水面,也是徒劳无功的潜水员。
陆知遥的耳边飘荡起许久虚幻而深情的声音:“你以为,你今天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还能走出这地方吗?”
陆知遥跪在岸边,痛哭到声嘶力竭:“骗子!你个骗子!我明明没事,你为什么不回来!”
忽然,河对岸传来一声枪响。
陆知遥落满泪的表情瞬间呆滞住,倏而起身往河里跑去。脚边溅起剧烈的水花,扑腾扑腾拖拽着他的步伐。
不能,绝对不能!
别出事,求求你别出事!
陆知遥边跑边摔跤,眼泪从通红的眼眶中滑进嘴角,那是比河水还冰冷苦涩的味道。
河道间的凉风吹起他的散发,他突然站住了脚步,河中间救生艇上的警察正举着枪朝着对岸,这声枪响是警察开的!
水里的每一秒都被无限延展,许久恢复意识时忽然觉得,原来最安静的时候也是有声音的,那种声音还自带着空洞的颜色,视觉听觉像是忽然被贯通了,在脑内不断放大。强大的水压下,他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拉着往上游去,浮出水面后,他被抬着下巴拖上了岸边。
许久一点力气也没有,挣扎着微微转身,看到了李肖的脸。
“你……”许久从喉咙里拼命只挤出这一个字。
“别说话,你中枪了,节省力气。”李肖将许久抱进怀里,不断地抚着他的手臂,而许久的体温却一直在下降。
李肖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道:“对不起,许哥,我不是要对你开枪的,对不起。”
许久的嘴唇惨白,额头满是冷汗与河水,虚弱地倒在李肖的臂弯处,嘴唇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
李肖的眼泪流进许久的唇边,哽咽着:“许哥,其实我最该恨的人是你,可是我一点也不。”
许久忽然抬起手,拍了拍他,挣扎着断断续续小声说:“你,还没出生时,她说,给你取名,要叫秦久,我用的……用的是你的名字。”
李肖将许久往怀里抱得更紧些,眼泪汹涌而出:“我要是早点来找你们,该多好。”
许久被呛着咳嗽,边咳边说:“不晚,也不晚。你,从小被当女孩养,哥今天教你该怎么成为,成为一个男人,那,那就是……对自己做过的事,活着负责,站着负责,笑着负,负责,咳咳咳。”
李肖沉默着抬头,河中的救生艇上,一名警察已经看到了他们,正准备拔枪。
李肖低头在许久额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谢谢你,许哥。我终于明白陆知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爱只有一种,却敌得过千万种恨。我想我终于明白了。”
说罢,李肖一边望着那名警察,手一边伸进自己的前胸口袋,他伏在许久肩头,轻声说:“替我好好照顾她。”
许久意识到了不对劲,猛然回头朝河中心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李肖心里轻轻想着。
嘭!一枪击中前胸。
李肖抱着许久的手逐渐松开,往后倒在地上。
许久挣扎着爬起来,打开他最后从前胸口袋里拿在手里的东西,那不是一把枪,而是一个打火机。
“小李,抽烟吗,来,自己点。”
……
许久大口剧烈地呼吸着,感觉已经完全透不过气。李肖卷起手指紧紧握着许久给他的那个打火机,抽搐着吐着鲜血,喃喃说道:“许,许哥,我其实……那时候,还不会……抽烟。”说罢,轻轻闭上眼,头沉沉地歪去。
天宜护理院里那个整天跟在许冬梅身后,不是拖地就是抹桌子,看到许久会矜持羞涩地喊一声“许哥”的小护工,终于在虚空中被一击灼白的亮光敲碎,化成无数残影消散。
许久胸间忽然一阵汹涌,一口鲜血涌出喉间。倒地后,他看到岸边无数的脚步正在迅速向他靠近,视线渐渐模糊。
太累了,许久想,终于可以睡一会儿了。
一周后。轻水区人民医院。
仲意斜靠在陆知遥的病房前轻轻扣了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