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的面部表情管理的很到位,哪怕心里“咯噔”一下,突突突直跳,看上去还是嘻嘻哈哈的。
说真的,台本上压根就没写还有这一环。
许昭心里有点堵,心说怪不得你们这节目收视率越来越烂……
场外的几台摄像机都对准了他,像一架又一架机关枪,等着主持人一声令下,然后大庭广众之下取他狗命。
许昭笑了笑,翻出了手机,在主持人的催促下,打开了通话记录。
“名字是……席天,听起来是个男人的名字。”主持人表情夸张,“是你的什么人呢?男朋友吗?”
许昭保持微笑,面不改色回答:“你也是我的男朋友呀。”
台下传来了轻笑声。
电话开的外放。手机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负责控制LED屏的场务把背景改成了倒计时。
很快,电话接通了。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许昭在那瞬间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席天的声音他太熟悉了。当年大学,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想和席天当连体婴。席天却冷淡的要死。也只有晚上跟席天打电话的时候,许昭才有一点他们是情侣的感觉。
许昭会在电话里跟他说室友,同学,给他弹琴,唱歌。
席天会给他念诗。
英文的。念诗顺便温习英语。席天想去国外留学。他们这些学医的,没一个不想去发达国家留学的。
可惜许昭跟个半文盲似的,而且刚开始谈恋爱,不好意思暴露,只好假装自己听懂了。
再后来,他迫于生计接了国外电影的在中国推广曲,要和一个美国女歌星对唱,恶补了小半年英语,终于能听懂席天当初说的什么了,席天却再也不会对着他念英文诗了。
在他回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秒了。
他打的席天的号码,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席天。
是那天那个男人?
许昭的嘴微微动了动,看着正对着他的摄像机,道:“您好,我是席天的同学。请问席天在吗……您是?”
接电话的人是郑成。
席天还在睡觉。他睡眠质量很差,很难睡着。郑成怕手机铃声吵醒他,才迫于无奈接了电话。
席天的手机很少加联系人,郑成也从来没见过席天接过什么电话,看到居然是个有备注的号码打来的的时候,他心里还十分意外。
“哦,您好,我是郑成。他睡着了,等他醒来我让他打给你可以吗?”郑成说。
原来他叫郑成。
要不是现在是在演播厅,他真的很想问问,你到底是席天的什么人。
可是他不敢。他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剩三十秒。
许昭在心底吐了一口气。
然后,张开了口。
他说:“If I should meet thee after long years.How should I greet thee —With silence and tears.”
许昭念的很慢,十分标准的伦敦腔,抑扬顿挫,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这是席天当年曾经对他念过的诗。
拜伦的《春逝》。
席天其实给他念过很多诗,但是此时此刻,在台上,他却只能想得起这么一首。
如果我们再相见,事隔经年,我将何以贺你。
以眼泪,以沉默。
其实,他更想念的这首诗前面那几句。
“In silence I grieve,That thy heart could forget.”*
倒计时在此时此刻跳到了0,许昭沉默的挂掉了电话。
席天或许会从电视上看到,或许永远都不会看到。
就连许昭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期待席天看到。
***
席天是被吵醒的,电话铃响的第一声起,他就醒了。
他睡的一向很浅,腿残了刚出院那段日子,他睡不好,也吃不下,成天成天的头疼,一吃东西就想吐,精神药物越开越多,却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这是心病。
药石无医,只能自己挺过去。
好在,现在这些毛病已经好多了。不是看开了,只是看淡了。
他醒了,却不想接电话。他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许昭,许昭最近老爱给他打电话,就像大学时候一样,但是他不想接。
结果,郑成却从门外走进来,帮他接了。
席天就是在这时候睁开眼的。